第二十二回 鄭義門風(第4/21頁)

鄭洽在外數年,幾乎忘了鄭義門族人是如何恪守禮儀,連忙道:“不敢,不敢,實是有極為緊急之事要請教五老,這才回來得冒昧。”他一面解釋,一面將屋門闔上,然後請五老坐下,悄聲將建文逃亡至鄭義門的事說了。

鄭義門五老大驚失色,輪番問了許多細節,漸漸對此事及鄭洽的想法都有了了解。五老拉鄭渶到一邊去商議了一會,鄭渶說了一席話,五個老人連連點頭,又和鄭渶回到祠堂裏,跪在祖宗牌位前焚香發誓守密,這才一同走向鄭洽。從他們的表情上看來,似乎已經有了結論。

鄭洽心知自己中了進士,又在京城朝廷為官,族人都以自己為榮,族長們對自己回鄉提出的要求定會盡量配合。但此事委實非同小可,任何決定均與鄭義門全族安危息息相關,尤其想到朱棣對敵人動輒滅族的暴行,自己帶著建文逃亡至此,實是為家族帶來極大的危險。是以他一面耐心等待鄭渶和五老商議,一面暗中打算,如果此處不留人,下一步要去那裏?

這個問題他在心中琢磨已不下十次,每次都用不同的思考,但結論都是一致的:此處如果沒法留下,便去福建;福建再不行了,便乘桴浮於海吧!

這時看到鄭渶和五老似乎達成了共識,不禁心中一緊,只見五老中最年長的白須老人開口道:“鄭渶賢侄,你是現任族長,還是由你來說吧。”鄭渶道:“進士老弟,咱們想到一個好主意。說來也湊巧得緊,咱們村東高地‘萬松嶺’,你還記得麽?”鄭洽道:“啊,那兒從前有三間禪房,不知如今還在嗎?”

鄭渶道:“怎麽不在?那禪房中原來有位雲遊來此的和尚百戒法師,在咱們這兒為有需要的族人做些法事,也為一些信佛拜菩薩的族人設置簡單佛堂,平時可以就近去燒香。就十日之前,百戒法師說他雲遊於此的緣分已告一段落,他需托缽行腳修行兩千裏,如有菩薩開示,方能再回來重續前緣,否則便不得回頭了。他這一走,有些族人便覺不便起來,已經提出希望再尋一個和尚來主持萬松嶺的佛堂。老弟,你說那位……已經削發為僧,咱們商量後覺得便請他……”

鄭洽搶著補充道:“他法號‘應文’,咱們尊稱他應文大師父。”鄭渶點頭,接下去道:“咱們商量就請應文大師父住持咱們的禪房,如此一來,可謂天衣無縫。而且除了咱們幾人,暫時也不必對所有的族人說明,最是安全可靠。”

那白胡子的老者補了一句:“咱族裏凡事都不隱瞞,但眼下事急,便用這法子先安頓了應文大師父,如何向族人說明的事可以慢慢來。”

鄭洽聽到這裏,一顆心暫時放了下來,暗道:“老天的安排還真巧妙,真乃天無絕人之路也。”連忙點頭道:“如此甚好,感謝各位族長安排,我這就立刻趕回去處理。家母處請暫保密,待這邊安頓妥善了,我再回家向她老人家請安。”

萬松嶺其實只是個小丘,雖然不高,但嶺上的一片松林卻長得漂亮,蔥蔥郁郁,各盡姿態之美。松林裏的三間紅磚佛堂外,這時走來六個人,前面兩個僧人,後面一個老尼、一個中年人、一個老者和一個少女。他們在夜闌人靜之時,悄悄住進了三間佛堂。

原來日間鄭洽回到應文和尚暫留的農舍,將與“鄭義門”族長商議完之事告訴了大家。章逸立刻提出一個計畫,他對應文和尚道:“佛堂既有三間,大師父和王公公住一間,方軍師和我住一間,如此安排可好?”應文雖然點頭稱善,但面上帶有疑慮之色。鄭芫想了一想,道:“好是好,就是有個王公公怪怪的。我瞧是不是讓王公公也削發當和尚,跟著大師父住一塊,看起來就順眼多了。”

方冀點頭道:“芫兒這主意好極,將來對外做佛事都由王公公出面,大師父盡量躲在內室,不要拋頭露面。”應文聽了鄭芫和方冀的話,心中疑慮盡消,連連稱善。

王公公十分配合地道:“小人也曾在皇宮中的佛堂侍候過,一般的佛事瞧著也學會了些。麻煩那位幫小人削發,今後便做個僧人太監,還是侍候皇上。”章逸道:“芫兒,還要麻煩你一回。”芫兒心想:“我這把短劍好像變成剃刀了,專門為人削發。”便拔劍替王公公削了發,但手邊沒有剃刀,王公公頭上便還留著一些發根,勉強算是剃度了。

王公公向應文跪下道:“求大師父賜個法名。”應文想了想,道:“賜你法名‘應能’,今後咱們以師兄弟相稱,莫要露出馬腳。”王公公磕了一個響頭,道:“應能叩謝大師父賜名,從此奴才只好僭越從權為您師兄了。”

覺明師太忽然一本正經道:“兩位師兄休擔心,做些佛事應付信徒還有貧尼我呢,覺明可是經驗豐富啊。鄭芫陪老尼住一間,只要恢復女裝即可,倒也不必削發為尼了。”眾人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