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乾坤一擲(第5/15頁)

方冀聽得有趣,隨口問道:“你怎麽說?”老李道:“八折就八折吧,獨門草藥原本無價,咱還能說啥?”方冀點頭不語,陷入沉思。老李忽然又道:“倒是那只兔兒十分稀奇,竟又復活了。”

方冀雙目一睜,精光暴閃,他伸手抓住老李的胳膊,急聲問道:“兔兒怎麽復活了?”老李道:“鄧大夫把那只死兔兒丟在竹籬外,兩天後我去找鄧大夫收款,就在竹籬邊親眼看見那只躺在地上的兔兒醒過來,活生生地跳入林子裏去,看上去傷也好了。老爺子,您說怪不怪?”

方冀面色凝重,問道:“老李,你確定是同一只兔子?”那老李笑道:“老李親眼看見死兔兒被丟在竹籬外,又親眼看見牠復活,那兔子被鄧大夫刺了一刀,血跡清清楚楚,那會有假?”

方冀點頭沉思了片刻,笑著對老李道:“老李,你這花兒真有意思,鄧大夫管花兒叫‘三疊白’,這名兒也取得挺好。只是兔兒會復活的事,書本上就沒見寫過了。”老李重重點了點頭,心想:“總算也有咱知曉的事書上沒人寫過,嘿嘿!”他想到這裏,心中踏實了一些。

方冀卻暗自欣喜,自忖道:“無端遇上這老李,聽他敘述這變種木槿花除了療傷化血導氣之外,居然還有麻醉的長效,這恐怕與它導氣的功效有密切關系,如何作用的道理待我慢慢琢磨,把它想通。這意外的發現可說價值連城,是天下藥典中所沒有的新資料,真是三人行必有我師啊。”

從南河到漢水,再從漢水到長江,這一路全是順流而下。方冀在襄陽、武漢各換了一次船,船愈換愈大,在順流中平穩地欣賞東去大江的兩岸景色,雄奇秀麗兼而有之,美不勝收,方冀直看得目不暇給。

這一路行船每次靠岸,方冀都登岸尋找適當的地點,用明教的秘密符號留下他的行蹤,這種秘記只有明教核心人物識得,如今明教高手遭消滅殆盡,留給傅翔看最是安全。但在方冀心裏,卻期望這次進京能快去早歸,最好傅翔永遠不需看到這些秘密口訊。

船到京城時,便在三汊河口靠岸。方冀花銀子雇了一條竹篷船,沿秦淮河駛到城南聚寶門,正好趕上關城門前一個時辰。

方冀整了整行囊,從囊中摸出一物,在嘴臉上一抹,頷下便多了一部尺把長的花白胡子。進城門後,沿南門大街走到花市,過了大功坊,就在府東街角落上找到一家“賓悅客棧”,要了一間清靜的上房,打發小二一些碎銀,命他準備紙筆墨硯。

洗梳完畢,喝了兩杯熱茶,方冀就閉門鋪紙,提筆振腕疾書起來。這一路來,他不斷思索在南河船上那采藥老李所說的事情,方冀醫藥知識深厚,兼之在神農架山上遍試各草,對那三重瓣的異種木槿花知之甚詳,只是絕未料到這“三疊白”竟然有麻醉的長效。他一路上一面琢磨這異花已知的導氣功能,如何能抑制生命元氣,使其運行趨於至微極緩之道理;一面則思考方劑成藥之君臣佐使及施方之道,到此時胸中已有成竹。他振筆直書,一口氣寫完三張素紙方才停筆。

方冀捧著三張紙重讀數遍,又修改了十幾處的文字,漸覺所書略能盡意。這三頁紙既有藥性之述,藥理之探,又有方劑之詳,可說是自己別具創意之作,墨幹之後小心翼翼折好藏在懷中,心想回到神農架後,就要加附在《方冀藥典》之後。

等到收拾好筆墨,窗外天色已暗,正是華燈初上之時。方冀緩步走出客棧,從府東街口望去,“應天府”雜立於四周繁華的街市中,完全顯不出大官府的氣勢。方冀心想:“南京既是帝宮所在,應天府便顯不出什麽威風了,若要像北宋的開封府那樣,除非應天府也能出一個像包拯的府尹。”

方冀踱到應天府外,轉到東邊人聲嘈雜之處,他站在墻邊,背著手看熱鬧,也沒見他有什麽動作,等他離開時,背後的青磚墻上多了一排古怪的白色符號。方冀看都不看,緩步踱入人叢之中。

他一個人慢慢逛到街角,在一個賣鹵味的小店中找到一張空桌坐下,叫了一壺白酒,切了一盤鹵味,慢慢吃將起來,心中卻在暗暗盤算:“憑我這模樣,便算碰上熟識的人,也未必就能認出我來。我且慢慢喝他幾杯,待亥時到了,再去大中橋留下明教秘密口訊,就等那人循訊來找我了。”

他在應天府墻角留下的符號,乃是明教最高層的通信秘語,十多年前明教高手在神農架頂全體遇害,方冀是唯一幸免者,他將這秘密符號傳給了傅翔,世上只有他們兩人懂得這套暗語,此時他卻盤算著“那人循訊找來”,難道還有第三個人識得這明教秘語?

這時小鋪生意熱鬧起來,方冀一人占一張桌子,便有兩個短衣漢子走過來,哈腰道:“有擾你老,可容我倆擠一擠?”方冀道:“兩位請便。”那兩人拉條長凳,就在方冀對面坐下,向店家要了酒菜,又要了兩大碗米飯,便唏哩呼嚕吃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