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與子共穴相扶將(第4/15頁)

張無忌點了點頭,心想:“她小小年紀,倒是頗有見識。”繼續讀下去:

“今余命在旦夕,有負衣教主重托,實為本教罪人,盼夫人持余親筆遺書,召聚左右光明使者、四大護教法王、五行旗使、五散人,頒余遺命曰:‘不論何人重獲聖火令者,為本教第三十四代教主。不服者殺無赦。令謝遜暫攝副教主之位,處分本教重務。’”

張無忌心中一震,暗想:“原來陽教主命我義父暫攝副教主之位。我義父文武全才,陽教主死後,我義父已是明教中第一位人物。只可惜陽夫人沒看到這信,否則明教之中也不致如此自相殘殺,鬧得天翻地覆。”想到陽頂天對謝遜如此看重,很是喜歡,卻又不禁傷感,出神半晌,接讀下去:

“乾坤大挪移心法暫由謝遜接掌,日後轉奉新教主。光大我教,驅除胡虜,行善去惡,持正除奸,令我明尊聖火普惠天下世人,新教主其勉之。”

張無忌心想:“照陽教主的遺命看來,明教的宗旨實在正大得緊啊。各大門派限於門戶之見,不斷和明教為難,倒是不該了。”見那遺書上續道:

“余將以身上殘存功力,掩石門而和成昆共處。夫人可依秘道全圖脫困。當世無第二人有乾坤大挪移之功,即無第二人能推動此‘無妄’位石門,待後世豪傑練成,余及成昆骸骨朽矣。頂天謹白。”

最後是一行小字:“余名頂天,然於世無功,於教無勛,傷夫人之心,賫恨而沒,狂言頂天立地,誠可笑也。”

在書信之後,是一幅秘道全圖,注明各處岔道門戶。

張無忌大喜,說道:“陽教主本想將成昆關入秘道,兩人同歸於盡,哪知他支持不到,死得早了,讓那成昆逍遙至今。幸好有此圖,咱們能出去了。”在圖中找到了自己置身的所在,再一查察,宛如一桶冰水從頭上淋將下來,原來唯一的脫困道路,正是被圓真用大石塞阻了的那一條,雖得秘道全圖,卻和不得無異。

小昭道:“公子且別心焦,說不定另有通路。”接過圖去,低頭細細查閱,但見圖上寫得分明,除此之外,更無別處出路。

張無忌見她臉上露出失望神色,苦笑道:“陽教主的遺書說道,倘若練成乾坤大挪移神功,便可推動石門而出。當世似乎只有楊逍先生練過一些,可是功力甚淺,就算他在這裏,也未必管用。再說,又不知‘無妄位’在甚麽地方,圖上也沒注明,卻到哪裏找去?”

小昭道:“‘無妄位’嗎?那是伏羲六十四卦的方位之一,乾盡午中,坤盡子中,其陽在南,其陰在北。‘無妄’位在‘明夷’位和‘隨’位之間。”說著在石室中踏勘方位,走到西北角上,說道:“該在此處了。”

張無忌精神一振,道:“真的麽?”奔到藏兵器的甬道之中,取過一柄大斧,將石壁上積附的沙土刮去,果然露出一道門戶的痕跡來,心想:“我雖不會乾坤大挪移之法,但九陽神功已成,威力未必便遜於此法。”當下氣凝丹田,勁運雙臂,兩足擺成弓箭步,緩緩推將出去。推了良久,石門始終絕無動靜。不論他雙手如何移動部位,如何催運真氣,直累得雙臂疼痛,全身骨骼格格作響,那石門仍是宛如生牢在石壁上一般,連一分之微也沒移動。

小昭勸道:“張公子,不用試了,我去把剩下來的火藥拿來。”張無忌喜道:“好!我倒將火藥忘了。”兩人將半桶火藥盡數裝在石門之中,點燃藥引,爆炸之後,石門上炸得凹進了七八尺去,甬道卻不出現,看來這石門的厚度比寬度還大。

張無忌頗為歉咎,拉著小昭的手,柔聲道:“小昭,都是我不好,害得你不能出去。”

小昭一雙明凈的眼睛凝望著他,說道:“張公子,你該當怪我才是,倘若我不帶你進來……那便不會……不會……”說到這裏,伸袖拭了拭眼淚,過了一會,忽然破涕為笑,說道:“咱們既然出不去了,發愁也沒用。我唱個小曲兒給你聽,好不好?”

張無忌實在毫沒心緒聽甚麽小曲,但也不忍拂她之意,微笑道:“好啊!”

小昭坐在他身邊,唱了起來:

“世情推物理,人生貴適意,想人間造物搬興廢。吉藏兇,兇藏吉。”

張無忌聽到“吉藏兇,兇藏吉”這六字,心想我一生遭際,果真如此,又聽她歌聲嬌柔清亮,圓轉自如,滿腹煩憂登時大減。又聽她繼續唱道:

“富貴哪能長富貴?日盈昃,月滿虧蝕。地下東南,天高西北,天地尚無完體。”

張無忌道:“小昭,你唱得真好聽,這曲兒是誰做的?”小昭笑道:“你騙我呢,有甚麽好聽?我聽人唱,便把曲兒記下來了,也不知是誰做的。”張無忌想著“天地尚無完體”這一句,順著她的調兒哼了起來。小昭道:“你是真的愛聽呢,還是假的愛聽?”張無忌笑道:“怎麽愛聽不愛聽還有真假之分嗎?自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