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排難解紛當六強

宗維俠見張無忌擒釋圓音,舉重若輕,不禁大為驚異,但既已身在場中,豈能就此示弱退下?大聲道:“姓曾的,你來強行出頭,到底受了何人指使?”張無忌道:“我只盼望六大派和明教罷手言和,並無誰人指使在下。”宗維俠道:“哼,要我們跟魔教罷手言和,難上加難。這姓殷的老賊欠了我三記七傷拳,先讓我打了再說。”說著捋起了衣袖。

張無忌道:“宗前輩開口七傷拳,閉口七傷拳,依晚輩之見,宗前輩的七傷拳還沒練得到家。人身五行,心屬火、肺屬金、腎屬水、脾屬土、肝屬木、再加上陰陽二氣,一練七傷,七者皆傷。這七傷拳的拳功每深一層,自身內臟便多受一層損害,實則是先傷己,再傷敵。幸好宗前輩練這路拳法的時日還不算太久,尚有救藥。”

宗維俠聽他這幾句話,的的確確是“七傷拳譜”的總綱。拳譜中諄諄告誡,若非內功練到氣走諸穴、收發自如的境界,萬萬不可練此拳術。但這門拳術是崆峒派鎮山絕技,宗維俠一到內功有成,便即試練,一練之下,立覺拳中威力無窮,既經陷溺,便難以自休,早把拳譜總綱中的話拋諸腦後。何況崆峒五老人人皆練,自己身居五老之次,焉可後人?這時聽張無忌說起,才凜然一驚,問道:“你怎麽又知道了?”

張無忌不答他的問話,卻道:“宗前輩請試按肩頭雲門穴,是否有輕微隱痛?雲門穴屬肺,那是肺脈傷了。你上臂青靈穴是否時時麻癢難當?青靈穴屬心,那是心脈傷了。你腿上五裏穴是否每逢陰雨,便即酸痛,五裏穴屬肝,那是肝脈傷了。你越練下去,這些征象便越厲害,再練得八九年,不免全身癱瘓。”

宗維俠凝神聽著他的說話,額頭上汗珠一滴滴的滲了出來。原來張無忌經謝遜傳授,精通七傷拳的拳理,再加他深研醫術,明白損傷經脈後的症狀,說來竟絲毫不錯。宗維俠這幾年身上確有這些毛病,只是病況非重,心底又暗自害怕,一味的諱疾忌醫,這時聽他一一指出,不由得臉上變色,過了良久,才道:“你……你怎麽知道?”

張無忌淡淡一笑,說道:“晚輩略明醫理,前輩若是信得過時,待此間事情一了,晚輩可設法給你驅除這些病症。只是七傷拳有害無益,不能再練。”

宗維俠強道:“七傷拳是我崆峒絕技,怎能說有害無益?當年我掌門師祖木靈子以七傷拳威震天下,名揚四海,壽至九十一歲,怎麽說會傷害自身?你這不是胡說八道麽?”

張無忌道:“木靈子前輩想必內功深湛,自然能練,不但無害,反而強壯臟腑。依晚輩之見,宗前輩的內功如不到那個境界,若要強練,只怕終歸無用。”

宗維俠是崆峒名宿,雖知他所說的不無有理,但在各派高手之前,被這少年指摘本派的鎮山絕技無用,如何不惱?大聲喝道:“憑你也配說我崆峒絕技有用無用?你說無用,那就來試試。”張無忌淡淡一笑,說道:“七傷拳自是神妙精奧的絕技,拳力剛中有柔,柔中有剛,七般拳勁各不相同,吞吐閃爍,變幻百端,敵手委實難防難擋……”宗維俠聽他贊譽七傷拳的神妙,說來語語中肯,不禁臉露微笑,不住點頭,卻聽他繼續說道:“……晚輩只是說內功修為倘若不到,那便練之有害無益。”

周芷若躲在眾師姊身後,側身瞧著張無忌,見他臉上尚帶少年人的稚氣,但勉強裝作見多識廣的老成模樣,這般侃侃而談,教訓崆峒五老中的二老宗維俠,不免顯得有些可笑,又不自禁的為他發愁。

崆峒派中年輕性躁的弟子聽張無忌說話漸漸無禮,忍不住便要開口呼叱,然見宗維俠容色嚴肅,對這少年的言語凝神傾聽,又都把沖到口邊的叱罵聲縮了回去。

宗維俠道:“依你說來,我的內功是還沒到家了!”張無忌道:“前輩的內功到家不到家,晚輩不敢妄言。不過前輩練這七傷拳時既然傷了自身,那麽不練也罷……”

他剛說到這裏,忽聽得身後一人暴喝:“二哥跟這小子羅唆些甚麽?他瞧不起咱們的七傷拳,便讓他吃我一拳,嘗嘗滋味。”那人聲止拳到,出手既快且狠,呼呼風聲,一拳對準了張無忌背上的靈台穴直擊而至。

張無忌明知身後有人來襲,卻不理會,對宗維俠道:“宗前輩……”

猛聽得鐵鏈嗆當聲響,搶出一人,嬌聲叱道:“你暗施偷襲!”伸鏈往那人頭上套去,正是小昭。那人左手一翻,格開鐵鏈,砰的一拳,已結結實實打在張無忌背上。這拳正中靈台穴,張無忌卻似全無知覺,對小昭微笑道:“小昭,不用擔心,這樣的七傷拳不會有好大用處。”小昭籲了口氣,雪白的臉轉為暈紅,低聲道:“我倒忘了你已練……”說到這裏,忙即住口,拖著鐵鏈退了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