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禍起蕭墻破金湯

張無忌被那人帶著又一次高高躍起,忽聽得遠處有人叫道:“說不得,怎麽到這時候才來?”負著張無忌的那人道:“路上遇到了一點小事。韋一笑到了麽?”遠處那人道:“沒見啊!真奇怪,連他也會遲到。說不得,你見到他沒有?”一面問,一面走近。

張無忌暗自奇怪:“原來這個人就叫‘說不得’,無怪我問他叫甚麽名字,他說是‘說不得’,再問他為甚麽說不得,他說道‘說不得就是說不得,哪有甚麽道理好講’。怎麽一個人會取這樣一個怪名?”又想:“原來他和韋一笑約好了在此相會,不知蛛兒是否無恙?他是韋一笑的好朋友,不知要如何對付我?”

只聽說不得道:“鐵冠道兄,咱們找找韋兄去,我怕他出了甚麽亂子。”鐵冠道人道:“青翼蝠王機警聰明,武功卓絕,會有甚麽亂子。”說不得道:“我總覺得有些不對。”

忽聽得一個聲音從底下山谷中傳了上來,叫著:“說不得臭和尚,鐵冠老雜毛,快來幫個忙,糟糕之極了,糟糕之極了。”

說不得和鐵冠道人齊聲驚道:“是周顛,他甚麽事情糟糕?”說不得又道:“他好像受了傷,怎地說話中氣如此弱?”不等鐵冠道人答話,背了張無忌便往下躍去。鐵冠道人跟在後面,忽道:“啊!周顛負著甚麽人?是韋一笑!”

說不得道:“周顛休慌,我們來助你了。”周顛叫道:“慌你媽的屁,我慌甚麽?吸血蝙蝠的老命要歸天!”說不得驚道:“韋兄怎麽啦,受了甚麽傷?”說著加快腳步。

張無忌身在袋中,更如騰雲駕霧一般,忍不住低聲道:“前輩,你暫且放下我,下去救人要緊。”說不得突然提起袋子,在空中轉了三個圈子,張無忌大吃一驚,若他一脫手,將布袋擲了出去,後果當真不堪設想。

只聽說不得沉著嗓子道:“小子,我跟你說,我是‘布袋和尚說不得’,後面那人是鐵冠道人張中,下面說話的是周顛。我們三個,再加上冷面先生冷謙,彭瑩玉彭和尚,是明教的五散人。你知道明教麽?”張無忌道:“知道。原來大師也是明教中人。”說不得道:“我和冷謙不大愛殺人,鐵冠道人、周顛、彭和尚他們,卻是素來殺人不眨眼的。他們倘若知道你藏在我這乾坤一氣袋中,隨隨便便的給你一下子,你就變成一團肉泥。”張無忌道:“我又沒得罪貴教,為甚麽……”說不得道:“鐵冠道人他們殺人,還要問得罪不得罪嗎?從此之後,你若想活命,不得再在我袋中說出一個字來,知道麽?”張無忌點了點頭。說不得道:“你怎麽不回答?”張無忌道:“你不許我說出一個字來。”說不得微微一笑,道:“你知道就好……啊,韋兄怎麽了?”

最後一句話,卻是跟周顛說的,只聽周顛啞著嗓子道:“他……他……糟之透頂,糕之透頂。”說不得道:“嗯,韋兄心口還有一絲暖氣,周顛,是你救他來的?”周顛道:“廢話,難道是他救我來的?”鐵冠道人道:“周顛,你受了甚麽傷?”

周顛道:“我見吸血蝙蝠僵在路旁,凍得氣都快沒有了,不合強盜發善心,運氣助他,哪知吸血蝙蝠身上的陰毒當真厲害,就是這麽一回事。”

說不得道:“周顛,你這一次當真是做了好事。”周顛道:“甚麽好事壞事,吸血蝙蝠此人又陰毒又古怪,我平素瞧著最不順眼,不過這一次他做的事很合周顛的胃口,周顛便救他一救。哪知道沒救到吸血蝙蝠,寒毒入體,反要賠上周顛一條老命。”鐵冠道人驚道:“你傷得這般厲害?”周顛道:“報應,報應。吸血蝙蝠和周顛生平不做好事,哪知一做好事便橫禍臨頭。”說不得道:“韋兄做了甚麽好事?”

周顛道:“他激引內毒,陰寒發作,本來只須吸飲人血,便能抑制。他身旁明明有一個女娃子,可是他寧願自己送命,也不吸她的血。周顛一見之下,說道:‘啊喲不對,吸血蝙蝠既然倒行逆施,周顛也只好胡作非為一下,要救他一救。’”

張無忌聽得韋一笑沒吸蛛兒的血,一喜非同小可。說不得反手在布袋外一拍,問道:“那女娃子是誰?”周顛道:“我也這般問吸血蝙蝠。他說這是白眉老兒的孫女,他說眼前明教有難,大夥兒需當齊心合力,因此萬萬不能吸她的血。”說不得和鐵冠道人一齊鼓掌,說道:“正該如此。白鷹、青蝠兩王攜手,明教便聲勢大振了。”

說不得將韋一笑身子接了過來,驚道:“他全身冰冷,那怎麽辦?”周顛道:“是啊,我說你們快活得太早了,吸血蝙蝠這條老命十成已去了九成。一只死蝙蝠和白眉鷹王攜手,於明教有甚麽好處?”鐵冠道人道:“你們在這兒等一會,我下山去找個活人來,讓韋兄飽飲一頓人血。”說罷縱身便欲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