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8頁)



  “媽的,作死的畜生!從柱子遊上來了!不咬死我們還真的沒完了!”祁烈臉色鐵青。

  夥計們裏不斷傳來驚呼,不少人沒有防備,已經被蛇咬中了。

  “站起來!都站起來!”彭黎大喊。

  馬幫夥計們穿的都是高統的牛皮靴子,站起來,便不怕蛇咬到腳碗。

  “小黑去拿雄黃!箱子裏有雄黃!”彭黎大喊。

  小黑恨不得能有個機會往院子那邊跑去,扔了弩弓躥了起來。這時候一條男人手臂粗的蛇從蛇群中昂然擡頭,直起的半條身子像是把角弓似的彎曲,動作凝固了一瞬,而後那顆不大的蛇頭忽地一彈。

  那條蛇距離小黑足有一丈之遠,誰也沒有注意,只有祁烈。祁烈看見它擡頭就變了臉色,兩個胳膊一晃把一個來月沒洗過的外衣抖了下來,搶上去一步向著蛇拋了出去。就在他拋出衣服的同時,蛇嘴裏噴出一道銀亮的線,筆直的,追著小黑的後背而去。

  祁烈的衣服從中間截斷了那根銀線,那是一道液體,被衣服吸了進去,可是還有半道噴在了小黑的背上。小黑茫然的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伸手去摸自己的背後。

  “脫掉衣服!脫掉!”祁烈拼了老命的大吼。

  小黑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心急火燎的把外衣抖了下來。可是他已經感覺到不對了,背上發濕的那塊開始發硬發木,那裏的肌肉像是忽地僵死了,任他怎麽動彈,背上一小塊麻木的地方迅速地擴大。小黑慌了,用手去抓那裏。

  “你他媽的別抓!別抓!”祁烈急得喊。可他不敢過去,蛇群正遊過來。

  已經晚了,小黑的手在那塊皮膚上不輕不重的一撓,留下一道抓痕,皮下的血迅速滲透出來,抓痕變得鮮紅。小黑覺得自己心跳快得不得了,身上滾熱,那股熱從皮下往五臟六腑裏滲,一直燒進去。他踉踉蹌蹌的往前走,覺得心口壓著塊巨石,天地都在旋轉,他想伸手向祁烈求助,可是滿眼是無數火把在照,無數的人影在晃,他已經找不到祁烈了。

  “王蛇!它噴毒的!”祁烈低吼了一聲,他撲過去一把抓住商博良的手臂,不讓他接近小黑。

  “王蛇?”商博良心頭一凜。

  “就是剛才那東西,它頭上有個毒囊,裏面藏著一包毒液,能噴一丈來遠,連著可以噴兩次。巫民有個說法,你若是能殺了它搞到它的毒液,被別的蛇咬了,喝一點那毒液,別太多,也許可以救你一命。它的毒跟別的蛇毒不一樣,可以以毒攻毒。”祁烈看著小黑在那裏雙手揮舞,原地打轉,解釋得很細心。他從旁邊一個夥計手裏搶過一張弩弓來。

  商博良感覺到了祁烈話裏透出的訊息:“那被王蛇的毒噴上呢?”“會很難受,難受得恨不得人殺了你。巫民說,你若是中了王蛇的毒,就趁著還能動,找個樹爬上去,像個男人那樣死了。”祁烈看了商博良一眼,兩顆黃眼珠很深,透著說不出的悲戚。

  他舉起弩弓對著小黑扣動扳機。弩箭準確的貫穿了小黑的心臟,小黑捂著心口,慢慢地跪下,向前撲倒。蛇群已經從他身後遊了上來,從他的屍體上遊過。

  “兄弟啊,來雲荒發財看命的,你沒這命。”祁烈低聲說。

  他扔了弩弓,拉著商博良往後急退。彭黎和蘇青點燃了火把往蛇群裏戳,這些爬蟲很是畏懼火焰,扭動著不敢靠近。所有夥計都退了下來,幾個被蛇咬了的就留在了那裏,這當口人救自己已經來不及,再騰不出手去救別人。沒有了密密麻麻的弩箭,那邊滑道上“噝噝”的聲音越發近了。

  “老祁,怎麽辦?”彭黎問。

  “退吧,回院子裏,不就是長蟲麽?這些東西沒腦子的,不知道追人來咬,回屋裏躲著再說。大不了等天亮,長蟲的血是冷的,怕冷也怕熱,熱起來,就沒精神了,得回泥地裏躲著。”祁烈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

  蘇青和祁烈領著頭,彭黎和商博良在後面押著,馬幫夥計們朝著那間大屋退卻。彭黎已經把這個路上認識的陌生人看作了左右手,既然曾經一起在蛇群裏闖生路,也就沒什麽可再猜疑的。臨走前商博良回頭看著滑道那邊,三條大蟒一起緩緩地遊了上來,它們碩大的體型對比之下,剛才的王蛇根本算不得什麽。六只蛇眼從黑暗裏出現,看似木然卻又閃著邪戾的光。小蛇們似乎也畏懼這些大蟒,自然而然的遊開,讓開了通路。

  “不是親眼看見,誰也不敢相信世上還有這樣地獄般的景象。”商博良輕輕撫摸著腰間的皮袋子,“不要害怕。”彭黎一步踏進院子,卻撞在蘇青的背上。夥計們居然都縮在院子的門口,彭黎剛要呵斥,擡頭看見院子正中央的樹上一條大蟒纏著,粗壯的半條身子垂下來,黃色的蛇眼正無聲地盯著它們。他心裏一寒,上黑水鋪要麽走那條滑道,要麽走竹梯,大蟒不是小蛇,不可能從柱子上遊上來。他再往周圍看去,覺得渾身的血直沖頭頂,而後凍成了冰渣子似的,那些緊閉的房門現在打開了,幾乎每一扇門裏都有大蟒遊出來,無一不是拖著沉重的大腹,裏面鼓鼓囊囊的,似乎有什麽東西要把身子也撐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