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6/8頁)



  “嗨,算什麽。”祁烈訕笑,“不要命而已,走雲荒,別把自己當人看。人命這裏沒蛇值錢,殺一條夠本,殺兩條賺一條!”蛇群被驚動了,這些爬蟲似乎和人一樣有著同伴被殺而生的仇恨,七八條巨蟒從四面八方遊了過來,蛇嘴裏的獠牙都看得清清楚楚。蘇青翻身上樹,從背後弓囊裏取出青弓,輪指撥弦似的發箭,榮良提著槍,直指一條巨蟒的頭,剩下的夥計們要麽是發射弩箭,丟了弩箭的也不管了,揮舞著家夥擋在前面。行商都是幫圖利的人,可是現在沒利可圖也沒路可逃,他們便忽地都變回了一幫普通男人,拼命是每個男人都會的。

  大蟒也不是全無畏懼,這些人不要命,大蟒反而戒備起來,高昂著頭,噝噝的吐著蛇信,弩箭射中它們的身體,有些根本就被那渾圓的身體和堅硬的鱗片滑開,刺進去的卻往往不得深,也無法命中要害。倒是蘇青的箭極其準確,每一箭要麽射蛇眼要麽射蛇嘴,都是要害所在,罕有走空的。大蟒們疼痛起來,發狂地用尾巴拍打地面,幾個不小心突前的夥計被咬住,大蟒身子隨著就纏上。商博良和彭黎要的就是這個間隙,一旦大蟒往一個夥計身上纏,兩個人就揮舞兵器突前,狠狠地斬在蛇身上。這是仿照在鎮子門口殺那條大蟒的法子,異常有效,商博良刀利,一旦動刀,蛇身立刻被斬斷,彭黎的鉤刀上卻有鋒利的反勾,勾進蛇鱗裏用力一拉,就把蛇開膛破肚。可一般夥計畢竟比不得商博良的力量,只要被大蟒一纏,就是半死不活了。商博良和彭黎看準了連著殺傷了七八條,折損的人也已經有了十幾個,更多的大蟒還在往這邊遊來。

  “長蟲!我叫你狂!都說長蟲橫路兆頭不好,老子殺你個斷子絕孫看看兆頭哪裏不好了!”祁烈短刀猛紮下去,把一個蛇頭紮了個對穿。那是一條被商博良斬斷的大蟒,蛇頭還在發狂的要咬人。

  彭黎眼看著一條大蟒咬住了一個夥計的肩頭,又往他身上纏去。他剛剛回過一口氣,猛地提刀突進,揮刀以刀背重重地敲打在那蛇的蛇頭上,刀身反彈,勾刃便朝著蛇身鱗片裏紮下去。

  “頭兒!”榮良在後面大吼了一聲。

  彭黎還沒回過神來,一道黑影劈著風掃來,仿佛鐵鞭擊打在他的胸口,要把靈魂都敲出鞘外,一時間胸口痛得像是要裂開,呼吸不能。他身子往後跌去,商博良奔過去雙手接住,榮良已經擦著他肩膀閃過去,長槍跟那條擊中彭黎胸口的蛇尾對上。那是兩條大蟒,一條緊接著另一條之後,在黑暗中分不清楚,彭黎擊中了第一條,卻被第二條的蛇尾橫掃過來。

  榮良的長槍刺中蛇身困難,跟蛇尾一格,退了半步,再次撲上去,槍尖往大蟒翻過來的肚皮上紮去。彭黎靠在商博良身上喘了一口氣,撕開胸前的衣服,把一張鋥亮的護心鏡扯了下來。誰也沒有想到他一路跋涉,還貼身帶著這樣沉重的玩意兒,可沒有這東西他已經死了,護心鏡的表面已經迸碎,破碎的鏡片紮破了他強壯的胸肌。彭黎低吼一聲,撲在地上拾起鉤刀,再次猛撲出去。

  他是要救榮良。榮良刺向蛇腹的一槍落空了,他的槍刺到,大蟒忽地翻身,把滿是鱗片的背對著槍刺。堅硬的鱗片上帶著冷濕的黏液,榮良的槍刺完全不著力,只是在鱗片上留下一道痕跡便滑了出去。榮良要退,可是失卻了平衡,已經來不及,大蟒翻卷上來纏住他的身子,他雙臂也被裹住,槍也用不開了。彭黎沖到,另一條大蟒卻放開了自己纏著的夥計,高昂起頭來擺出威脅的姿勢。彭黎微微一頓,纏住榮良的大蟒已經帶著這個百來斤重的小夥子往蛇群裏退,它幾乎是這裏最大的一條,怕有數百斤之重。

  彭黎紅著眼,可是沒有辦法。他眼睜睜地看著榮良的長槍落地,那條大蟒把這個人纏著立住,蛇頭高昂起來,仿佛要對敵人示威一般。它頓住了一刻,而後整條身子猛地抽緊,榮良嘴裏噴出一口鮮血,他叫都叫不出來,露在外面的胸膛忽地鼓起,仿佛五臟六腑都要炸出來。那條大蟒巨大的力量在一瞬間絞斷了他全身的骨骼,擠壓他全身的臟器,把榮良的整個身體化作了一團皮囊包裹的汙血。

  “我說我那榮兄弟嘿,你是槍好命卻薄嘿。”祁烈也看到了這一幕,卻沒有任何辦法,只是喃喃地說。

  彭黎踉踉蹌蹌地退了兩步,整個人像是傻了。所有夥計也被這血腥的一幕驚呆了,他們腦袋裏的熱血退了,再看自己的周圍,一半的兄弟已經倒下。而院子裏的大蟒已經有上百條了,人們所據守的大樹一圈,是一個蛇海裏的孤島。那些蛇眼泛著兇戾的金黃色,正無聲地注視著他們,如同注視一群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