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8頁)



  “難怪你彭頭兒有錢。”祁烈抄了一把,嘖嘖贊嘆,“這年頭,做生意,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一人一張,五十支箭!”彭黎低吼一聲,“哪個孫子想檢舉老子的,等你有命活著回去再說!”幾十張弩弓指向黑暗裏,彭黎一手提著鉤刀,一手持著火把。這個私販軍武的漢子這時候臉色鐵青,兩頰肌肉繃得鐵緊,想必是咬死了牙關。他站得最靠前,大蛇如果撲上來,先死的是他,可他站得比釘子釘在那裏還牢,不動一分一毫。

  這時候彭黎不再是行商了,他像是個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上了陣,便不再想著死活。

  “彭頭兒!近了!要到跟前了!”小黑怯了,他已經可以隱約看見黑暗裏有閃光,他想那是蛇鱗。

  彭黎不說話。

  “彭頭兒?彭頭兒?”老磨的聲音也顫了,黑暗裏卷來的那股風裏帶著令人作嘔的腥臭。

  彭黎還是不說話,連帶著他手下那些兄弟,他們端弩的姿勢整齊劃一,每個人都緊繃著臉,眯著眼睛。

  “小黑老磨!”祁烈呵斥,“別他媽的丟我們老兄弟的人,看看彭頭兒的兄弟什麽樣子!”小黑老磨只能閉嘴了,祁烈舔了舔牙齒,露出一個猙獰的笑來。

  “殺!”彭黎忽地低吼。

  隨著他的命令,幾十支弩箭射入黑暗裏,那些弩弓的力量極強,射出去的箭路筆直,沒有絲毫彎曲。那片平靜的黑暗忽地被攪動了,像是一鍋漆黑的水被燒沸那樣,隱隱約約有什麽東西在裏面翻騰,“噝噝”的聲音尖銳刺耳起來,伴著重物撲打竹籬笆的聲音。滑道震動,像是隨時要塌了。

  “命中!”蘇青低聲說。

  “不要停!繼續射,幾支箭殺不死那些畜生!”彭黎大吼。

  夥計們立刻借著搬弦裝箭,那些弩的弦極硬,彭黎的手下動作熟極而流,毫無滯澀地連續發射,祁烈找來的一幫行商卻不成,小黑連著試了幾次,急切間都扣不上弦。他知道這是生死的關頭,咬牙用力,忽地低呼了一聲。商博良看了過去,小黑兩指流血,被弩弦割得極深。

  “廢物!”祁烈在一旁咒罵,“使蠻力管屁用,拿衣服角而墊著一點。”商博良再看祁烈,正齜牙咧嘴地上弦,一付玩命的勁頭。而這個時候彭黎正在背後看著他,目光陰沉。這個年輕人沉默穩定的一再上弦發射,動作簡潔,有如一架用於發射弩弓的機器。

  黑暗裏傳來了巨響,似乎是滑道的護欄被撞斷了,而後下面泥沼裏傳來落地的沉重聲響。

  “一條!”蘇青低聲說。

  “你能聽見自己的箭命中的聲音?”商博良說著,卻並不看他,毫無間隙的持續發射。

  “簡單!”蘇青的回答驕傲而冷漠。

  “繼續發射!”彭黎喝令,“這樣的射速,這些畜生攻不上來!”那邊忽然傳來了一個夥計的驚呼聲。彭黎吃了一驚,那個夥計是他的手下,他再熟悉不過,不是那種輕易會驚叫出來的人。他一個箭步竄過去,看見那夥計的臉色血紅,已經丟了弩弓,正拼命地從自己大腿上扯著什麽。

  那是一條翠綠色的細蛇,一雙豆紅色的眼睛,死死咬在那個夥計的大腿上,任夥計怎麽扯,它也不松口。商博良也看見了這邊的動靜,他反應極快,長刀又出鞘放在身邊,於是放下弩弓提刀撲過去,淩空便是一揮。刀刃準確地在蛇頸上切過,把蛇斬作兩段,可是一顆翠綠色的三角形蛇頭卻依然咬在夥計的大腿上。

  那個夥計眼珠發白,漸漸的站不穩了,臉朝天空,不停地哆嗦,口水止不住地流下來。

  “有毒!”祁烈驚呼。

  他搶一步上前,摸出隨身的小匕首,把蛇嘴撬開,這時候彭黎和商博良才看見那一對足有一寸長的彎鉤毒牙。祁烈撕開夥計的褲子,大腿上兩個鮮紅的血孔,血止不住的流出來。

  “碧火練!”祁烈咒罵,“完了,沒救了!”如他所說,那個被咬的夥計已經呼吸急迫,他的心跳像是劇烈的鼓點。沒等祁烈割開他的傷口散毒,他的呼吸又迅速的微弱下去,即使沖到行禮那邊拿蛇藥也已經來不及。

  “蛇!蛇!上來了!”那邊小黑大聲地驚叫。

  無數條蛇正從竹籬笆下緩緩了遊了上來,有的灰褐色毫不起眼,也有的鮮紅碧綠,像是在染料缸裏浸泡過。他們腳下踩的也是竹籬笆,巫民們用這個在高架起來的黑水鋪上鋪成地面,此刻竹籬笆的缺口裏也不斷地有蛇遊上來,它們互相糾纏在一起,背上的鱗片和發白的肚皮磨蹭著,越積越多,地下很快就堆滿了半尺厚的一層。幾條手腕粗的蛇把頭高高揚了起來,示威般扭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