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遇到挑戰(第3/7頁)

依卡的嘴唇抿緊,但她挽起衣袖,走到病床前,擠過附近其他震驚中的人。她叫嚷著:“退後!你們要不想幫忙處理這件事,就他媽的不要妨礙別人。”周圍亂轉的一些人開始拉著同伴後退。另有些人伸手抓住珠寶形的東西,想把它揪下來,然後就把手迅速拿開,像勒拿一樣慘叫。那東西有了變化,閃亮的藍色表面有兩片翹起,擡升,然後又回歸原位——突然之間,你腦子的印象完全翻轉。這不是什麽珠寶,這是只昆蟲。某種硬殼甲蟲,那層光彩奪目的表面就是它的外殼。當它擡起鞘翅時,你看到它圓滾滾的身體是透明狀的,體內有某種躍動、翻騰的動作。即便從你站的位置,也能感覺到它發出的熱力,熱得幾乎沸騰。在它周圍,那人的肌肉幾乎在冒蒸汽。

有人給勒拿取來鑷子,他試圖把一只甲蟲夾掉。它的鞘翅再次擡起,某種細細的東西噴射到勒拿手指上。他驚叫一聲,鑷子脫手,向後跳開。“酸液!”有人說。另外有人抓住他的手,想要快速擦掉那些東西。但早在勒拿慘叫之前,你就已經知道那是什麽了。“不是!只是水,滾燙的水。”

“小心啊。”另外一名獵人在提醒,太遲了。你注意到,他一只手上也有一條被燙傷的水皰。你也注意到,他沒有再去看病床,或者現場的任何其他人。

場面慘不忍睹。那可惡的壞蟲子正在把那個人活活蒸死。當你望向別處,卻發現埃勒巴斯特又在看你。埃勒巴斯特,他本人也是全身燒傷,但他本應該已經死了。沒有人可以站在撕裂大陸的裂口旁邊,才只是零零星星有些部位遭到三度燒傷。他本應該被燒成灰,灑落到尤邁尼斯城被熔化的街道上才對。

他看著你的時候,你意識到這些,盡管他的表情本身,對另外一個人的浴火掙紮顯然是無動於衷。這是一種熟悉的無動於衷——支點學院風格。這份無動於衷來自太多次背叛,太多朋友死去又沒有像樣的理由,目睹太多“慘不忍睹”的暴行。

但是,埃勒巴斯特原基力的回響,還是一如既往的強大,隨性,鉆石一樣精致,又帶著令人痛心的熟悉感,以至於你不得不閉上眼睛抵擋回憶,關於起伏不定的船甲板,孤獨的高山小路,多風的巖石島。他旋出的聚力螺旋小得難以置信,寬不盈寸,輕薄得讓你找不到支點。他還是比你更強。

然後你聽到一聲驚叫。你睜開眼睛,看到其中一只甲蟲身體發抖,像活體水壺一樣嘶鳴——然後就整體結冰。它的腿,之前還鉤在周圍的皮肉裏面,現在也已經彈開。它死了。

你聽到一聲輕柔的呻吟,那股原基力消散。你望過去,看到埃勒巴斯特垂下頭,躬起身。他的食巖人慢動作下蹲在他身旁,她的姿勢傳達出某種關切,即便表情還是那樣淡然。紅頭發的食巖人——你內心很絕望,決定暫時簡稱她為紅發女——也在盯著他。

那麽,原來如此。你回看那名男子——視線中也注意到勒拿,他正在著迷地觀察那只被冰凍的甲蟲。他擡起雙眼環視整個房間,目光偶然與你相觸,停住。你看出了他眼中的疑問,開始想要搖頭:不,那蟲子不是你凍住的。但這並不是正確的問題,或許甚至不是他正在提出的問題。他並不需要知道之前是不是你做的。他想知道的,是你能不能做到。

勒拿,霍亞,埃勒巴斯特。你今天好像總是被無聲的、內涵豐富的眼神驅使,看起來就是這樣。

當你上前一步,讓隱知盤專注起來,那些小昆蟲的熱點感覺就像是地熱噴射口。它們小小的身體裏面,有好多被控制住的壓力;這是它們讓水沸騰的方法。你習慣性地舉起一只手,好讓人們知道你在做某件事,然後你聽到一聲咒罵,一聲怒斥,還有雜沓的腳步聲,人的身軀挨擠聲,人們避開你,避開你可能喚出的聚力螺旋。一群白癡。他們難道不懂嗎?你只有需要從環境中汲取能量時,才會造出聚力螺旋。那蟲子身上已經有足夠能量供你所需。難點將在於:把你吸取的範圍僅僅限定在蟲子身上,而不涉及下方那人過熱的身體。

依卡的食巖人緩緩上前一步。你隱知到她的動作,而並沒有看到;感覺就像有一座山向你逼近。然後紅發女突然停步,因為另一座山同樣突然地擋住了她的去路:霍亞,穩如磐石,平靜又冷血。他從哪裏冒出來的?但現在,你完全沒心思去關注這些怪物。

你開始得很慢,用你的雙眼,還有你的隱知盤來決定到哪裏終止……但埃勒巴斯特已經向你演示過方法。你像他做過的那樣,從它們小小的身體出發旋出聚力螺旋,一只一只處理。在你這樣做的過程中,它們中有的爆開,發出響亮猛烈的嘶鳴聲,其中一只甚至跳著避開,飛向房間一側。(人們躲開它,甚至比躲你還快。)然後一切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