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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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的各式汽車令他側目。不僅出廠年代跨度大,而且產自多家制造商,型號迥異。大多為黑色車系,不可能是喬裏一手所為。細節逼真,高度真實。

喬裏憑什麽知道?

這很古怪,他心想。除了朗西特,我們都沒有在1939年生活過。喬裏居然對當時的生活細節如此諳熟。

突然,喬醒悟過來。喬裏沒說假話。他創造的——不是眼前這個場面——而是整個世界,也可以說,是他們生活的時代的虛影再現。物質形式的退轉並非他所為。退轉自然發生,跟喬裏無關。喬意識到這是自然的返祖現象。每當喬裏心力衰減,這種現象就會自動發生。就如那男孩所說,創世工程巨大。或許喬裏是頭一回創造這個色彩斑斕的世界,將蕓蕓眾生盡攬其中。要連通眾多亡靈,豈是常人所為?

我們給喬裏施壓過大,喬心想。我們因此付出了代價。

一輛外形方正的老式道奇車從他身旁駛過,發出噼啪聲。喬招手示意,出租車費力地停在路邊。喬裏說這半虛幻世界有個邊緣,我倒要看看真假,喬心想。“帶我到鎮上轉轉。隨便開。我想多看看街道樓房,還有路上的行人。逛完得梅因,再帶我去附近小鎮看看。”

“只開市內,先生。”司機說著拉開車門,“我很樂意帶您去逛逛,這城市不錯,先生。您是從外地來的嗎?”

“紐約。”喬邊說邊坐進了出租車。

出租車上了路。“紐約那邊怎麽看這場戰爭?”司機隨口問道,“您認為我們會參戰嗎?羅斯福希望我們——”

“我不想討論政治或戰爭話題。”喬嚴肅地說。

車廂裏一時沉默。

喬看著窗外建築、行人和過往車輛一閃而過,心想,這世界喬裏如何維持得了。他暗自驚嘆這林林總總的城市細節。快開到城市邊上了。現在該到了。

“司機,”喬說道,“得梅因有妓院嗎?”

“沒有。”

也許喬裏造不出來,喬心想。可能因為他年少不更事。也可能因為他討厭妓院。喬突然感到四肢乏力。我要去哪兒?他問自己。去做什麽?去驗證喬裏沒說謊?我已知道他所言不虛。我親眼看見醫生從我面前消失,親眼看見唐·丹尼變成了喬裏。這還不夠嗎?我這一路給喬裏添麻煩,他的胃口反而更大。我最好放棄,他暗自決定。這樣何必呢?

正如喬裏所說,尤比克的效力並不持久。如此驅車閑逛,可不是我心目中度過人生最後一刻的理想方式。定有他法可想。

一個姑娘在人行道上悠閑漫步,像在觀賞櫥窗展品。這女孩長得漂亮,紮條金色長辮,套在襯衫外的毛衣敞著,下著一條鮮艷的紅裙,腳蹬一雙高跟小鞋。“開慢點,”他對司機說,“那兒,停在那個紮辮子的姑娘邊上。”

“她不會睬你。”司機對他說,“她會叫警察。”

“我不在乎。”事到如今,警察來了也無關緊要。

道奇出租車慢慢地停在路邊,發動機嗡嗡直響。輪胎軋到石道,發出嘎嘎的碾磨聲。姑娘擡頭瞥了一眼。

“嗨,小姐。”喬說。

她好奇地看著他。那雙溫暖聰慧的藍眼睛微微睜開,沒有敵意或戒心。她樂呵呵地望著喬。那是善意的表示。“有事嗎?”她問。

“我快死了。”喬說。

“噢,親愛的,”姑娘關切地說道,“你是——”

“他沒病。”出租車司機插話,“他在找姑娘。他只想帶你走。”

姑娘友好地笑了。她沒有拔腿就走。

“快到吃晚飯的時間了。”喬對她說,“我帶你去鬥牛士飯店,那裏很棒。”他感到更加疲累。倦意好似鉛塊壓在他身上,恐懼令他心煩,難以言喻。他突然意識到這種疲倦似曾相識,當初給帕特看了交通罰單之後,回到酒店大堂時就是這種感受。冰冷的感覺也如出一轍。置身冷凍櫃的感觸再度襲來。尤比克的效力正在減退,他心想。我活不久了。

他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姑娘走到車窗邊。“你還好嗎?”她問道。

喬吃力地說:“女士,我快死了。”他手部的咬痕處隱隱作痛,看似新傷出現。光這一幕就令他驚懼萬分。

“讓司機帶你去醫院。”姑娘說。

“我們能一起吃晚餐嗎?”喬問。

“你還想著吃飯?”她說,“像你這樣,哎,不說了。你病了嗎?”她打開車門。“你想讓我陪你去醫院,是嗎?”

“去鬥牛士飯店,”喬說,“我們點燜火星螻蛄裏脊。”他突然想起這個世界沒有這道進口美食。“市售牛排。”他說,“牛肉。你喜歡吃牛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