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10頁)

“那,為什麽不呢?難道我是囚犯嗎?”

“不是,你可以穿回你自己的衣服。我料想你會發現它們早已過時了,但那是你自己的事兒。無論如何,等我把它們拿來的時候,你是否介意告訴我,有什麽十分緊急的事使你不得不馬上就去做,一分鐘也等不得……在等了三十年之後?這就是你在次低溫狀態下所度過的時日——三十年。真的那麽緊急嗎?還是,等今天晚些時候也可以?或者是明天?”

我脫口而出說那就是他媽的緊急萬分,可剛說完就停住了,我看上去一臉困倦的樣子。“興許,不那麽急。”

“那就幫我個忙,你能不能回到床上去,讓我給你做個全身檢査,吃個早飯,也許,在你急匆匆地往任何方向跑之前,我們還能聊一聊?或許,我甚至還能告訴你該往哪兒跑。”

“哦,OK,醫生。很抱歉給你惹麻煩了。”我爬上床。那感覺很好——我突然間覺得又疲倦又虛弱。

“沒問題。你該看看我們曾經遇到過的其他病例,我們需得把他們從天花板上拽下來。”他把被單拉直到我雙肩的位置,然後斜靠在內置於床體結構的桌子上。“艾爾布賴特醫生,十七房,按程序送一份早餐到病房來,呃……菜單號選擇四減。”

他轉向我說道:“轉過身去,把上衣拉起來,我想要檢査你的胸肋部分。在我為你做檢査的時候,你有什麽想問的就盡管問吧。”

在他刺探我的肋骨之時,我嘗試著思考一下,活動活動大腦。我懷疑他正在使用的那個東西是聽診器,盡管它看上去像是個小型的聽力輔助器。然而,有一點他們沒能對它做出什麽改進:他推向我的信號采集器仍舊是又冷又硬,一如既往。

事隔三十年之後你能問點兒什麽呢?他們是不是已經夠得著星星了?這一回又是誰在炒作“以戰止戰”的課題?嬰兒是不是從試管裏生出來的?“醫生,電影院大廳裏還有沒有爆米花機了?”

“上次我去看電影的時候還有。我一向沒什麽時間享受這種娛樂。順便說一句,現在用的是‘抓緊戲’這個詞,不再是‘電影’了。”

“是嗎?為什麽?”

“去試一次,你就會明白的。不過要記住系緊安全帶,有些鏡頭他們會把整個影院都設成無重力狀態。瞧這兒,戴維斯先生,我們每天面對的都是同樣的問題,所以我們已經建立起一套例行機制,以解答這類問題。每進入新的一年,我們都會用一些幾經推敲的詞匯來撰寫歷史及文化摘要。這很有必要,因為無論我們怎樣缺乏震撼感,都有可能會很產生嚴重的認知障礙。”

“哦,我猜也是。”

“確信無疑。尤其是像你們這樣,時間超級流逝者。三十年。”

“三十年是最長的嗎?”

“既是,也不是。在我們的經歷中,最長的一個是三十五年,因為最早的商業客戶是於 1965 年十二月被置於次低溫狀態中的。你是在我手裏復活的最長時間的休眠者,不過,我們這兒現在有個客戶,合同上的休眠期長達一個半世紀。他們永遠都不應該接下你長達三十年的合約,當時他們對這種技術了解得還不夠。他們是在拿你的性命冒極大的風險,你算是幸運的。”

“真的?”

“真的。轉個身。”他繼續給我做檢査,又接著補充道,“但是,根據現在我們所掌握的技術,要是有任何辦法能找得到財力支持,我倒願意為哪個人準備一次千年躍遷……讓他維持在你所處的那個溫度狀態下一年,只是做個測試,然後在一毫秒之內迅速給他降溫到零下二百度。他會活過來的,我這麽認為。讓我們檢査一下你的反應能力吧。”

這個“速凍”買賣聽上去對我沒什麽好處。艾爾布賴特醫生繼續說道:“坐起來,雙膝交叉。你沒有語言障礙的問題。當然,我已經很小心地專門選擇 1970 年的詞匯與你交談——我對自己頗為自豪,因為只要是我的病人,無論任何人,我都能夠有選擇性地以他的第一方言與他交談。我在這方面做過一次催眠式學習。不過,你可以在一周內就完全掌握當代習慣用語,這其實只不過是增加了一些詞匯。”

我在想,要不要告訴他,至少有四次他所使用的詞在 1970 年是沒人用的,或者說,至少不是那麽用的,但我覺得那樣不大禮貌。“現在該查的就這些了。”過了一會兒他說道,“順便說一句,斯庫爾茲夫人一直在試圖與你聯絡。”

“啊?”

“你不認識她嗎?她堅持說她是你的朋友。”

“‘斯庫爾茲’,”我重復道,“我想我曾經在不同的場合認識過幾個‘斯庫爾茲夫人’,但惟一能對得上號的只有我小學四年級時候的老師。可現在她應該已經去世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