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10頁)

我有充分的意願要找出芭拉跟邁爾斯,把他們剁成肉醬做貓食,不過這事兒不急。明年再做吧——此時此刻,我急切地想要看一看 2000 年到底如何。

可是,說到貓食,佩特在哪兒?他應該在附近什麽地方的……除非那可憐的小乞丐沒能活過休眠期。

這時——不,並不是直到此刻——我記了起來,我準備帶佩特一起休眠的周詳計劃被徹底毀掉了。

我把芭拉跟邁爾斯的名字從“暫緩”區挪進“緊急”區。想殺我的貓,是不是?

他們做了比殺死佩特更糟的事;他們把他變成了一只野貓……讓他在余下的日子裏筋疲力竭地在後巷搜尋著殘羹冷炙,而他的肋骨越來越顯瘦,他的本性原是個甜甜的小淘氣,卻被扭曲到不再相信所有兩條腿的生物。

他們讓他那樣死去——因為算到現在他肯定是死了——讓他死的時候還以為是我遺棄了他。

為此,他們是要付出代價的……如果他們還活著的話。噢,我是多麽希望他們還活著啊——我懷著無法言喻的迫切希望!

我發覺自己正站在病床的床尾,用力拉住欄杆以穩住自己的軀體,渾身上下只穿了一套睡衣。我四處打量著,想找出有什麽辦法可以叫人來。醫院的病房沒怎麽變。房間裏沒有窗戶,我看不出光線從何而來;病床又高又窄,一如我記憶中病床一直以來的形象,但是,看上去,它已經被設計成特殊產品了,不僅僅是個睡覺的地方——似乎床底下有某種管道,和其它東西加在一起,我懷疑那組成了一個機械便盆,而床邊的小桌子則已經成了床本身結構的一部分。可是,盡管我通常會對這類小器具產生極其強烈的興趣,但現在,我只想找到那個用來傳喚護士的梨形按鈕開關——我想要回我的衣服。

找不到那個開關,但我發現它已經被轉換為壓力按鈕,就在那嚴格來講不能算是桌子的桌邊。我的手停在那上面,想要弄明白該如何使用它。這時,我正躺在床上,正對著我頭部的位置上閃爍著一行字,而背景則是透明的:“服務呼叫。”這行字幾乎馬上就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請稍等。”

很快,門靜悄悄地向一旁滑開去,一個護士走了進來。護士的變化也不大。這個護士恰如其分地嬌小可人,有著我熟悉的堅定態度,就像個操練時的軍士一般,戴著一頂神氣十足的小白帽,下面罩著短短的淡紫色頭發,身穿一身白色制服。制服的剪裁很怪,這兒遮住些,那兒露出些,風格和七十年代截然不同——不過,女人的衣服,即使是工作服也通常如此。無論在哪個年代,她這形象也還是個護士,只要看看她那態度就知道準錯不了。

“你,回到床上去!”

“我的衣服在哪兒?”

“回到床上去。立刻!”

我的回答有理有節:“瞧,護士小姐,我是個自由的公民,超過二十一歲了,也不是個罪犯。我沒有必要非回到那床上不可,而且我也不打算那麽做。現在,你是打算告訴我我的衣服在哪兒呢,還是讓我以我的方式出去自己找?”

她看著我,然後突然轉身走了出去,門在她面前悄然無息地打開了。

可是,門卻不會在我面前悄然無息地打開。我還在試著研究這裏面的機關,因為我絕對堅信,不管是什麽樣的機關,只要有工程師能夠設想得出,另一個工程師就有能力破解它。忽然,門再次打開,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早上好。”他說道,“我是艾爾布賴特醫生。”

他身上穿著的衣服在我看來,就像是在哈萊姆的禮拜日和野餐聚會時服裝的大雜燴,不過,他那輕松活潑的語氣和疲憊的雙眼帶著讓人心悅誠服的專業感。我相信他。“早上好,醫生。我想要回自己的衣服。”

他朝屋裏走了幾步,離門並不遠,剛夠讓門在他身後滑回原來的位置,隨後,他伸手從衣服裏掏出一包香煙來。他取出一根,輕快地在空中揮舞了一下,接著把它放進嘴裏,再吹出一口氣,香煙自己就著了起來。他又把那包煙遞給我。“來一根?”

“哦,不了,謝謝。”

“來一根吧,不會對你有什麽害處的。”

我搖了搖頭。過去我工作的時候總在身邊點上一根煙,工作進程通過溢出的煙灰和制圖板上的燙痕就可以判斷得出。而現在,我看著煙霧繚繞卻覺得有些無精打采,我尋思,是不是在休眠的這段日子裏,不知從何時起我已經擯棄了對尼古丁的嗜好。“還是謝了吧。”

“OK,戴維斯先生,我在這兒有六年了。我是催眠術、復生學及其它相關學科的專家,在這兒和其它一些地方,我已經成功地幫助了八千零七十三人從冷凍休眠中復蘇,回到正常生活中——而你是第八千零七十四個。我見過他們剛一復蘇時各種各樣古怪的舉動——對外行而言是古怪,對我來說卻並非如此。有些人想要馬上再回到睡眠中去,當我試圖讓他們保持清醒之時,他們便會沖我大聲喊叫;有些人也的確又回去休眠了,而我們就不得不把他們遣送去另一類研究所;也有些人開始無休止地哭泣,因為他們意識到這其實是一張單程車票,無論他們是從哪一年來的,要想回家都已經太遲了;還有一些人,就像你這樣,索要他們的衣服,想要馬上跑到大街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