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從來沒有這樣不省人事過,當藥物開始發作之時,我感到頭暈目眩、神志模糊——它的藥效甚至比嗎啡還來得快,但它和嗎啡的相似之處也僅限於此了。邁爾斯厲聲沖著芭拉喊了些什麽,後來,因為我的雙膝蜷縮著,他便從背後一把抱住我,雙手環抱在我的胸前。他將我翻了個身,拽著我讓我虛脫在椅子上。這時候,我突然發現,頭昏眼花的感覺居然逐漸消退了。

然而,當我醒過來的時候,身體中的一部分已經死了。我現在才知道他們在我身上用了什麽:“僵屍之毒”,山姆大叔拿來洗腦用的秘密武器。據我所知,我們從未將之用於任何囚犯身上,可是,它卻被那些家夥們大量地用於洗腦式的問訊調査過程中。而這就是它的特點了:非法但極其有效。現在,在某些情況下,做精神病理分析之時也會用到這類藥物,但我相信,即使是心理分析師也需要法院庭令的批準才能使用此藥。

上帝才知道芭拉是從哪兒搞到這種藥的,但也只有上帝才知道芭拉的名冊上究竟還有過哪些上當受騙的傻瓜。

不過,我當時並沒有想到那些,我什麽也沒想。我只是癱倒在那兒,就像一棵蔬菜一樣紋絲不動。我靜靜地聽著正在發生的事,看著我眼前的任何東西——但即使是葛黛娃夫人沒騎著馬,在我面前閑庭漫步,直到她走出我的視線,我可是連眼珠子也不會轉一轉的。

除非,我被告知要那麽做。

佩特從他的包裏跳了出來,見我萎靡不振地癱倒在那兒,便一路小跑奔向我,問我什麽地方不對了。看我沒有回答,他便開始精神十足地蹭起我的脛骨來,他一前一後地蹭著,仍舊在向我要解釋。看我還是沒有反應,他躍上我的膝蓋,把他的前爪搭在我胸前,直直地盯著我瞧,急切地想知道出了什麽事,現在就要知道,無需廢話。

我沒有回答,於是他開始哀號。

而這個舉動則引起了邁爾斯和芭拉對他的注意。邁爾斯剛一把我安置在椅子上就轉向芭拉,痛苦而嚴厲地說道:“如今,你終於還是幹出了這種事來!你瘋了嗎?”

芭拉回答道:“別那麽緊張,胖子。我們要一勞永逸地解決他。”

“什麽?如果你以為我會幫人幹下一起謀殺案——”

“少廢話!那倒是個符合邏輯的行動……可是你沒膽做。幸運的是,他體內有了這種藥物,我們就不需要那麽做了。”

“你是什麽意思?”

“現在他是我們的仆役了,我讓他怎麽做他就會怎麽做。他再也不會招惹任何麻煩了。”

“可……天啊,芭拉,你總不能永遠用藥物迷倒他吧。一旦他清醒過來——”

“別再像個律師那樣說話了。我知道這藥物有何藥效,而你不知道。等他清醒過來之後,無論我跟他說什麽,他都會一切照辦的。我讓他不要控告我們,他就不會控告我們;我讓他以後別插手我們的生意,OK,他就會由得我們隨意去做;我讓他去廷巴克圖,他就會去那兒;我讓他忘記這一切,他就會全部忘記……他會完全照辦的。”

我聽著,聽懂了她的話,但卻一點兒也不感興趣。如果這時有人大叫道:“房子著火了!”我也同樣聽得懂,而我也還是不會感興趣的。

“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哦?”她神情古怪地看著他,“你該信的。”

“啊?你什麽意思?”

“算了吧,算了吧。這藥起作用了,胖子。但首先,我們要——”

就在此時,佩特開始哀號起來。你不會經常聽到一只貓哀號的,你可能一輩子也聽不到。它們不會在打架的時候哀號,無論它們傷得有多重;它們也不會單單是因為不高興而哀號。一只貓只有在極度痛苦的時候才會那麽做,當情形完全無法忍受、超出了它所能夠接受的範圍,而除了尖聲厲叫就再也沒什麽可做的了。

它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看到了預告死亡的魂靈;同時,它也讓人無法忍受,它的頻率已經達到了令人緊張痛苦的地步。

邁爾斯轉過身道:“那只該死的貓!我們必須把它從這兒弄出去。”

芭拉說道:“殺了它。”

“啊?你總是太過偏激了,芭拉。為什麽要殺它?丹會因為這只毫無價值的動物而搞出更多的騷亂來,即使我們徹底解決丹也不會比惹這只貓更糟了。”他轉過身,撿起了佩特的旅行包。

“我要殺了它!”芭拉野蠻地叫道,“我想殺死這只該死的貓有好幾個月了。”她四處打量著想找把武器,而她終於找到了一樣東西:壁爐裏的一根撥火棍。她跑過去一把抓住它。

邁爾斯拎起佩特想把他放進包裏去。

“想”而已。佩特可不期望任何人把他給拎起來,除了我和麗奇,而即使是我也不會在他哀號的當口,不經認真地溝通交流,就把他給拎起來。一只心情被人打擾了的貓,其情緒會似爆炸般暴躁不安。但即使他現在並不悲哀,佩特也理所當然地絕不會容忍自己還沒來得及表示抗議就被人揪住頸背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