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派對女孩(第5/7頁)

她渾身顫抖,強行按捺住心中的驚恐,用雙肘支撐住管道的側壁,關掉了控制環。接著,她又關掉了植入裝置——備份電腦、視網膜投影儀,以及身上所有的設備。全都關了。她可能會死在這裏,直到以後有人鑿開墻壁,才會發現她的屍體。這裏可能有一座毒氣井,說不定她能利用那玩意兒脫身,可她根本拿不準。而那兩個追捕者則有可能跟蹤她排出的熱量,在後面緊隨不舍。

“她到這兒來了嗎?我可不這麽想。”又傳來拖沓的腳步聲和說話聲,更可怕的是,她身下的管道口反射出手電筒微弱的光芒。另一個聲音罵了一句,然後說道:“搜查一下地板!你看過下面了嗎?”

“看過了。追蹤器顯示她——她一下子不見了,追蹤器找不到她。她在家時,信號一直很強。把信號調成縮減模式,追蹤起來才更方便。”

太妹們可不會這麽做:這兩個家夥一直在追蹤她,從她的家一直跟到這裏。他們絕不是攔路小賊,也不是普普通通的變態狂。一陣冰冷而又純粹的恐懼感襲上心頭,“星期三”努力克制住自己不發出尖叫。

“我去檢查一下對面,你負責查看這邊。如果沒有發現,咱們就在半路上等著。要是她藏了起來,肯定有出來的時候。”

“咱們是不是該在這兒噴上氮基毒氣?灌得她喘不過氣來?”

另一個人輕蔑地答道:“要是亂噴窒息混合氣,那你就只能找到一堆爛肉了。想想咱們的主顧吧,他們要的是證據。”管道口前哢嗒哢嗒地響起腳步聲,然後就沒有聲音了。

他們要在走廊裏等著我?哦,至少他們並不打算把整個分區都灌滿氮基毒氣,但光是聽他們說的那句話就足以讓她心驚膽戰了。一堆爛肉——他們要確認我真死了才放心。令人頭昏眼花的挫敗感驟然襲來,讓她直想嘔吐。要怎麽才能脫身?

這個問題還真問對了:不知怎的,她忽然記起了自己那位隱形朋友的訓誡——當時她在玩電梯沖浪,那還是在老家,日子比現在快樂得多——若想躲避追蹤,第一步便是識別追蹤者的身份,判定追蹤者的位置;然後要搞清楚他們在使用哪一種地圖,並找出他們的盲點。理想的逃脫之路並不是樓梯或電梯,而是維修艙口,出來後還要小心翼翼地爬到車頂上,搭車前往安全之地,或者就像玩一場訓練遊戲:前往船塢管制中心,然後再回來,一路都不能在老紐芬蘭站的保安監控圖上現身。她學會了像幽靈一樣穿過墻壁,從跟蹤網絡中突然消失,在人群裏隱藏形跡。

“星期三”懊悔地想起了赫曼給她上的第一課:受到威脅時,不能驚慌失措。驚慌失措最容易讓你送命,但那時她只覺得這種事情很好玩。

她突然意識到,對他們來講,現在這件事情確實是個遊戲,但不管他們是誰,我並不需要按照他們定下的規則來玩。想明白這一點之後,她終於設法恢復了一點點自信。現在我該去哪兒?

管道裏漆黑一片,但她依稀記得,在關掉裝備之前,曾看到它是向上延伸的。這裏以前曾是住宅,廉價勞工住的貧民棚戶,住客們太窮了,房子裏連配套的衛生間都沒有,更沒有機器人保姆打掃衛生。此地的公寓均由預制構建組合而成:一個個密封的氣密模塊單元,彼此間以一道道壓力密閉門相連,在空無一物的大片空間中被鎖固到一起,通過像現在這條管道一樣的服務隧道與帶有加壓維持系統的殖民站主體相連。這條管道肯定通向某個加壓區。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整條管道是否全是同樣粗細,是否能讓她爬出去。

“星期三”將身體撐在管壁上,開始向上攀爬。她身旁的管線電纜上,每隔不遠便有捆紮結和支撐隔柵,這就像是為她準備了一架梯子;另外,管纜的絕緣層早已因老化而變得柔軟易碎,正好為她四處觸探的手指充當海綿般的抓手。她每爬半米就停下來,伸手向上摸索一番,而且盡量不去想自己的衣服會變成什麽模樣。對於攀爬來講,腳下的靴子真是一種悲慘的痛苦,但她沒法把它們脫掉,而她的夾克也被管道蹭得不成樣子……

終於,她探尋的手指摸到了一片虛空。她輕輕喘息著,伸手細細摸索,感覺到電纜打了彎,搭在一樣東西上——那肯定是房頂的外層氣體包膜。最後,一陣痙攣般的反胃感催促著她向上爬去,然後她轉過身,彎腰趴在電纜支架上,大口喘著氣,雙腿仍耷拉在三米高的半空中。現在她決定冒險打開定位器的控制環,將它調到輝光模式,只打開了一瞬間。借著燈光,她環顧四周,不由得生出了一種焦躁的幽閉恐怖感。眼前仍是一片狹小的空間,寬度只增加到近乎一米,但高度依然是半米。前方的黑暗中,管道像是分了叉,一條岔路拐向側面——如果她沒有喪失方向感,那條路應該通往前門。“星期三”收起雙腿,朝那裏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