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派對女孩(第4/7頁)

“這可不對頭。”“星期三”低聲咕噥道。她扯動拉環,調出了整幅的路線圖,然後調整著縮放比例,直到殖民站公共空間的這個角落出現在顯示器上。控制拉環也讓她屢屢感到頭疼:在莫斯科星系,大家都使用那種個頭碩大、四四方方的個人數字助理器,絕非現在這套戴在手上的寶石,通過纖巧微妙的植入裝置與她的神經系統相連。整片分區在圖上標為灰色,說明這裏已是被禁止使用的禁地。剛才她一路胡闖亂撞時,曾經穿過了一道門,可在圖上卻是一堵空無一物的墻壁。“麻煩了。”她把自己的示蹤指路標簽輸入地圖,發現派對的舉行地點大約在一百米之外,可中間還隔著一道壓力艙防護墻。“該死。”她又說道,這時才開始回過味來。有人唆使約翰尼用假地圖引她誤入歧途——或者更陰險,通過黑客手段借用約翰尼的控制環,把他當做中間人,玩起了耍弄人的遊戲。她稍稍動一下腦筋就能明白——那幫擅長譏笑嘲諷的家夥要找樂子,看看他們如何打發她這個外國小婊子在肮臟的殖民站深處亂爬瞎撞。走廊一側的垃圾堆裏,有個東西在哢嗒作響,是老鼠,還是——

她慌亂地打量著四周。這裏似乎根本沒有安裝攝像頭,只有房頂上一個個洞開的窟窿,就像空無一物的眼窩。在她前方,一片死氣沉沉的區域吸收了大部分光線:那是一座巨大的廳堂,天花板高得讓人看不見,如同洞窟一般在維修隧道的盡頭敞開著大口。這時她又聽到了那種聲音。不會錯,是靴子踩在混凝土地面上的聲音。

我該怎麽——以前條件反射式的本能很難改掉,“星期三”瞬間之後才意識到,她已經無法向赫曼尋求建議了。她掃視著各處,想找個地方藏身。如果有人暗中追蹤她,她只想在被那些瘋狂的家夥找到之前躲到暗處——那很可能是幾個皮包骨太妹,身穿一模一樣的隱形迷彩服,腰帶上別著刀子,打算把她引到這裏痛打一番。前方那座大廳看起來像是個不錯的地方,可以碰碰運氣,但那裏很黑,黑得讓人看不清裏面有什麽東西,而且如果那是個死胡同,她就會被困在裏面。通向左側的幾個門洞似乎更有希望,那裏有很多模塊式住艙,敞開的氣閘就像空空的眼眶。

“星期三”飛快地朝那一側跑去,盡量不讓自己的靴跟發出聲響。離她最近的那道門張著大口,開裂的地板襯層就像被開膛破肚的臟腑,露出下面迷宮般的管道和電纜。她小心翼翼地邁過這些障礙,走進門,然後停下腳步,靠在墻壁上,強令自己閉上眼睛,等上十秒鐘。墻壁異常冰冷,房裏散發著黴味,似乎很久以前有什麽東西爛在了這裏。當她睜開雙眼時,便能在黑暗中看得清楚一點了。在門口裏面一米處,地板恢復了正常,眼前這道走廊分成兩條岔路,朝左右延伸而去。躊躇一番之後,她選擇了左面的路,輕輕踮起腳尖,控制住呼吸,一面向前走,一面聆聽身後追捕者的動靜。這裏的光線太暗,於是她摸索著將跟蹤器的控制環輕輕一轉,低聲說:“我需要手電。”淡藍色的發光二極管不會射出多強的光芒,但已足夠讓她看清面前這座房間的輪廓:這是一片寬敞的開放式空間,很像她自己家的起居室,裏面能用的東西都被搬走,顯然已經廢棄了很久。

她掃視著這個房間。一台破破爛爛的制造機,龐大的身軀豎立在一角,旁邊是一條無遮無掩的小過道,頂棚異常低矮。對面墻邊有張沙發,坐墊已因年久和潮濕而腐爛朽壞。她屏住呼吸,強壓下一個噴嚏。這時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不期而至,輕輕響起:“那個他媽的小婊子去哪兒了?”

“就這兩條路。你去右邊,我去左邊。”是男人的聲音,口音很奇怪,聽上去十分刺耳,而且語調堅決。

“星期三”痙攣般地顫抖起來。不是皮包骨太妹!那些丫頭確實很壞,你只要碰上她們,她們便會整治你,但那些白人女生聯誼會的成員決不會——

哢嚓一聲。有人咒罵起來。那家夥一腳踩進了敞開口子的電纜溝槽。“星期三”陷入盲目的驚恐之中,她步履蹣跚地沖向半米高的小過道,一頭鉆了進去,手膝並用向前爬行,隨後來到一條泛著微光的管道中。這條管道向前延伸了不過一臂之遠便急轉向上,載體表面攀附著一根根束在一起的管子。她停頓片刻,強迫自己放松下來,然後翻過身,脊背朝下躺著,這樣便能看到管道向上轉彎後的豎直部分。我能行嗎……她雙膝用力,開始坐起身,把靴尖卡進載體管束中的縫隙,向上撐起了身子……

她累得氣喘籲籲,終於在豎直的管道中直起身,從房間裏絕對看不到她,但願他們不要用紅外線追蹤器或是大狗來找她,但願他們只是攔路搶劫的小賊。直到現在,有些晚上,她仍被那些大狗從夢中驚醒,嚇出一身冷汗,不住地發抖。現在她知道自己有多走運了,她這是遇到了兩個連環作案的變態狂,滿懷性犯罪傾向,正在尋找肉身玩物取樂。而她沒有緊急後援裝置,那要花現金才能買到,可媽媽和爸爸恰恰就沒有現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