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鋼鐵朝陽(第3/9頁)

她舉起防暴彈筒指向門口,手指緊緊扣住觸發開關。幾條狗腿的暗影出現在她面前,那些腿可真是太多了。突然,影子停了下來,從墻壁上一閃而過,挪向室內。“星期三”猛地按下扳機,小圓筒在她手中突然向後撞去,一聲可怕的巨響在她面前炸開,面前的空氣馬上變得漆黑。不,變成了藍色,就像那個死人的舌頭,癱軟地耷拉在那裏——文件上說,除了一只復制品之外,全部裝有海關交接日志的數據筒都會自我毀滅,而了解內幕的人便會死去。那只狗正向前撲來,牙齒咬得哢吧直響,從喉嚨深處發出低沉的咆哮。一股纖細的氣凝膠泡沫從圓筒中噴出來,向前飛射而出,刹那間膨脹成一大團。兇犬砰地一聲倒在她腳邊,身上包覆著肥皂泡似的繭殼,喉中的咆哮聲變成了受挫後震耳欲聾的哀號。

“星期三”顫抖著站起身,頂翻了沉重的辦公桌,隨後拖著腳向後退去。她發狂般地看了看四周。那只狗正用後爪抓撓著地板,推動身體朝她逼來。她能看到它的雙眼中閃動著狂怒的光芒,正在黏稠的殺傷性泡沫中掙紮。“好狗狗。”她茫然說道,從惡狗身旁退開,心中模模糊糊地轉著念頭,不知是否應該打它。不,如果地獄之犬認為對手已經獲勝,它會啟動自爆裝置,對吧?冒險遊戲裏都是這樣說的。

突然,一個又冷又濕的東西碰到了她的後脖頸,同時那玩意兒還在悶聲悶氣地呼吸。她一下子癱軟下來,只感到自己的雙膝和肚子變成了裝滿冰水的口袋。兩只枯骨一般堅硬的爪子緊緊抓住她的雙肩,把她提了起來。她眼瞼中的監視器開始急速閃動,但隨即馬上熄滅,四周的燈光驟然亮起。躺在地上的惡狗似乎正朝她獰笑——不,是在朝她身後獰笑。這時,一個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這人類的嗓音令她大吃一驚:沙啞的低吼聲同時從三個方向傳到她耳中。“維多利婭·斯特勞格,我是4-阿爾法號緊急警務組。根據曼海姆船長的命令,我們負責監管老紐芬蘭號上的撤離行動。現在,我們要逮捕你。你將和我們一起回到主中心船塢等待登機。我必須警告你,任何抵抗都有可能導致我們在無意置你於死命的前提下使用武器。你擅自跑回這片地區完全沒有意義,只是在浪費警方的時間。”這時,兩個方向發出的聲音停了下來,但第三個仍在繼續:“我們正在竭盡全力保證計劃成功,你為什麽要逃掉?”

大撞擊後第1392天12時38分

出發時間已過了二十二分鐘,狗兒們也把最後一只迷途的羔羊圍攏起來,趕到了維修區裏。現在這個節骨眼上,曼海姆船長還有很多其他事情要操心,比方說裝滿四號燃料儲罐、確保米沙排凈了剩余的罐空壓力,以及讓流量溫度保持在正常限度之內。隨後他將執行發射計劃,趕在風暴鋒面襲來之前從這片幽靈星系中盡快脫身,而事先要讓警衛犬把此地徹底清查一遍。(可一開始,那些人為什麽會讓一個礙事的朋克小孩子在維修核心區偷偷遊逛?)然後……

二十二分鐘!已經晚了一千多秒!當然,在他們的飛行關鍵路徑上已為動力傳動損耗留出了一定的余地——沒人會瘋狂到不留任何公差的程度——但這次有五千名旅客出航,二十二分鐘的延誤便意味著一個人五年的大好時光在眨眼間化為烏有。難民吊艙的生命保障系統采用的是開放式回路,在這次救助飛行過程中,根本沒有地方能夠容納循環罐槽,所以整個行動要花費數百萬或是數千萬的錢財。那個愚蠢的小孩子剛剛讓新德累斯頓的公民浪費了大約兩千馬克,而曼海姆船長又多生出了兩千根白發。

“我們的臨界廓圖情況如何?”他俯身向前,惱火地盯著格特魯德的工作站。

“啊,長官,一切正常,正在照計劃進行。”格特魯德的雙眼牢牢盯著前方,避免與他目光相交。

“那就繼續保持。”他厲聲叫道,“米沙!你那個罐子怎麽樣了?”

“已經排凈空余壓力並正常關閉,所有指標均在公差之內。”米沙從艦橋對面朝他快活地咧嘴一笑,“裝載過程十分順利。哦,還有,二號下水管現在已經不嘎啦亂響了。”

“很好。”曼海姆哼了一聲。二號反應發動機的質量流輸送管時常受到湍流幹擾,尤其是當液態氫氣漿灌入時,管道的絕對溫度居然超過了十六度。不過總的來講,湍流算不上特別嚴重,除非液流內出現氣穴:管道裏,用於將反應物質輸往聚變火箭發動機的過度冷卻氣體中,會有一個個大氣泡嘶嘶作響。那是潛在的災難,一旦慘劇發生就沒有任何補救的余地。不止一次,曼海姆羨慕地將思緒轉到那艘來自新羅曼諾夫的班機上:六個小時前,那艘漂亮的高科技飛船剛剛離港,在扭曲時空的隱形波驅動下,借著極值奇點的強大力量迅飛而去。“西科斯基夢幻號”用的可不是難於操控、消耗大量燃料物質的老式聚變火箭。但就像德累斯頓商業辛迪加所能負擔得起的任何東西一樣,“長征號”作為一艘飛船,依然十分精密復雜,而他還可以盡己所能對這部大機器施加人為的影響。“船控室!我們的登船程序執行狀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