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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知道,而就在他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那股顫動變得更嚴重了,太陽穴也跳動得更厲害、更慢,漸漸與海潮的節奏互相應和。

他看往墻上的時鐘,兩點四十五分。幾乎沒什麽時間了,再過半個小時,她就會回來沖澡。他麻木地起身,緩緩走過書房,走進客廳;接著他又穿過客廳,走到格子門廊那裏去,門廊面朝著綠色草坪、懸崖邊緣,以及閃爍發光的夏日海面。

腳下的草皮非常柔軟,而下午的陽光和海潮聲帶來某種夢幻感。靠近懸崖時,他雙手雙膝跪地,感覺自己像個傻瓜似的小心地匍匐前進。到了距離懸崖邊緣幾英尺處,他把身體伏低到與手肘、大腿齊平,緩緩地爬完剩下的一小段路。他謹慎地把長草分開,向下俯視,看往底下細長的白色沙灘。

她就躺在他正下方——而且是仰躺。她的手臂在海水裏揮動,手指在海水裏懸著,蕩著。她的右膝朝上,像一座金黃色的血肉所形成的優雅小山丘……而那片平坦的小腹也是金色的,她柔柔隆起的雙峰也是。她的頸項是輝煌的金色山脊,直通往她驕傲的下頦,還有那如廣闊台地般的金色臉龐。她湖泊般的藍眼睛則因安詳的睡眠而緊緊閉上。

幻覺和真實彼此融合了。時光倒轉,接著停了下來。就在這個關鍵時刻,藍眼睛睜開了。

她遙望著他。起初,她的臉上出現了驚異的表情,接著是理解(雖然她其實一點也不理解),最終唇邊揚起一朵召喚的微笑。她朝他舉起手來。

“親愛的,來這裏,”她呼喚著,“下來這裏看我!”

當他步下蜿蜒的樓梯走到海邊,他的太陽穴跳動著,淹沒了海浪的聲音。她在大海旁等待著他,一如往常。突然之間,他卻成了一個巨人,腳步跨過低谷,肩膀刷向天空,地面在他巨大的腳步下顫動。

你是如此美麗,我的愛,美麗如得撒,秀美如耶路撒冷,威武如展開旌旗的軍隊……

一陣微風從山脈間的紫色陰影向他的休息地吹過,冷卻了他激動得脹紅的臉龐,為他憔悴的身體注入活力。他慢慢地站起身來,往裂縫看去,看著那謎一般的巖壁,不知道它是否會繼續往上延伸個一千多英尺之後,最終仍舊把他和峰頂隔到兩端,導致他無法登頂。

他拔出噴射槍,豎起稍微損壞的槍套,小心地瞄準好以後,拉起了扳機。當他把噴射槍插回槍套時,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於是他直覺地伸手去拿腰間綁著的氧氣袋。他笨拙地摸索,瘋狂地感受著網袋表面的每一寸的觸感,最後只摸到了墜落地面時造成的網袋裂口,袋子裏只剩幾個小鉚釘。

有那麽一會兒,他一動也不動,腦中只浮現一連串很合邏輯的步驟:往下爬,爬回頸部山脊,在那裏過夜,然後在早上的時候回到殖民地;接著,安排好回太空港口的船艦,搭乘第一艘回地球,忘了處女峰。

他幾乎要大笑出聲了。邏輯是個很好的字眼,也是很好的概念,但不管在天堂或人間,都有許多邏輯無法涵蓋的事物,處女峰就是其中之一。

他開始往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