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紀二手車停車場羅曼史(第3/9頁)

盡管阿拉貝拉盡了最大的努力,她的注意力還是很渙散。哈利·弗惠爾的手已經離開了她的腰,轉而襲向她胸前的汽車大燈,開始了探索之旅。她想放輕松,卻只感覺到身體一陣僵硬,她聽到自己緊繃的聲音微弱低喃:“不要,拜托不要!”

哈利的手離開了她的身體:“那,等看完電影?”

她緊緊抓住這個脫身的機會:“對,等看完電影。”

“我知道山上有一個很棒的地方,好嗎?”

“好。”她聽見自己恐懼地回答。

她顫抖著,把自己的車頭燈輕輕拍回原本的位置。她試著好好看完電影的後半部,但一點用也沒有。她的心思一直在山上飄來飄去,拼命尋找借口,只要能讓她擺脫這個困境,任何借口都好。可是她連一個借口都找不到。電影結束之後,她只好跟著哈利穿過出口,開在他旁邊,在黑頂大道上繼續往前行駛。當他轉進一條泥巴路時,她認命地跟著他。

在山丘後面幾英裏遠,與馬路平行之處,有一片裸體主義者保護區。越過高壓電纜,可以看到臨時住宅的燈光在林子裏閃爍。住宅外面並沒有出現裸體人士,不過阿拉貝拉照樣發抖。她曾經有點同情他們,但自從厄普斯威特先生事件之後,她一想到他們就覺得反感。在她看來,大吉姆給了那些人一個很好的機會洗心革面,但那些人並沒有資格擁有。她猜想,大吉姆很可能認為裏面的某些人總有一天會懺悔,會請求它寬恕他們的罪。然而奇怪的是,並沒有人這樣做。

哈利·弗惠爾沒有說話,但她能感覺到他的厭惡,即使她明白他的厭惡和她的原因並不相同,她仍短暫地對他起了一股同仇敵愾之情。也許他這個人並不像他一開始就毛手毛腳的行為那麽有侵略性;也許,在內心裏,對於那些控制了他們存在的行為代碼,他和她一樣感到困惑——那些代碼在某種環境設定下代表了一種意義,而在另外一種設定下,卻代表了完全對立的意義。也許……

過了保護區大約一英裏,哈利轉進了一條位於橡樹林和楓樹林之間的狹窄道路,接著又開往一塊像是公園的空地。她膽怯地開在旁邊。他把車停在一棵大橡樹下時,她也在他身旁停下。當她再一次感覺到他的手撫摸著她的底盤,並重新對她的車頭燈展開孜孜不懈的探索時,她立刻後悔了,這一次,她發出了極為痛苦的聲音:“不要!”

“什麽意思?不要?!”她感覺他的底盤強壓在她的上方,而他的手指在她的車頭燈上笨拙地亂摸。她設法逃離他的掌控,找出離開空地的路,但沒過多久他就趕上了,一邊與她並排行駛,一邊把她往水溝裏擠。

“求求你!”她哭叫道,但他置之不理,甚至逼得更近。她感覺他的保險杆碰到了她的,她本能地閃開,接著右前輪失去了抓地力,整個車子底盤都翻了過來。

她的硬頂禮帽掉了,撞上一塊石頭,彈進了灌木叢中。她右前方的保險杆撞上一棵樹,皺成一團。哈利的車輪瘋狂地往前疾駛,不一會兒,他的車燈只剩兩個小紅點,接著便被黑暗吞噬了。

她聽見樹蛙、蚱蜢和蟋蟀在鳴叫,遠方傳來黑頂大道的車流聲。她也聽到另一種聲音——那是從她的喉嚨扭曲著發出的她的啜泣。不過,當痛苦麻木了,傷口開始愈合,啜泣聲也逐漸停止。

然而傷口是不會完全愈合的,阿拉貝拉心知肚明。這次,她比厄普斯威特先生那回傷得更重。

她找回禮帽,回到馬路上。帽頂塌陷了,一道參差不齊的裂痕破壞了它的藍綠色光澤。她把帽子戴上,輕輕調好位置,一小行淚水滑落臉頰。

但帽子只是她要面對的一半難題,皺巴巴的右邊保險杆也得處理。她該怎麽辦?現在披頭散發的,她不敢以這副德行出現在早上的辦公室。如果她就這樣去上班,一定會有人向大吉姆告發,而它就會發現這些年來她是如何秘密地違抗著它,在它清楚地表明希望每個人都要擁有至少兩套汽車車衣的時候,她卻只有一套。要是它吊銷了她的駕照,把她驅逐到裸體主義者保護區呢?她不認為它會為了如此輕微的偏差就做出這種處置,但她必須考慮到這個可能性。光是想到可能有這樣的命運,她就因恥辱而湧起一陣惡心感。

除了大吉姆之外,也得考慮到她的父母。她要怎麽對他們說?

等吃早餐的時候,她就會看見他們了。“你把它撞爛了!”她父親會這麽說。而她母親則會說:“我這輩子擁有幾百輛車衣,從來沒有撞毀任何一輛。而你呢,剛買下一輛,才出去一分鐘,接著就把它撞得稀巴爛!”

阿拉貝拉畏縮了。她不可能全身而退。無論如何,不管用什麽方法,她今晚都得把這輛車衣給修好。但是要去哪裏修?突然之間,她記起下午在店裏注意到的一個標志——當時她全部心神都被那輛車衣占得滿滿的,幾乎什麽都進不去——二十四小時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