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鐵漢(第3/13頁)

“你要變的狗雜種應該是搜魂。”我得意揚揚地說。

他又剜了我一眼,“也許我打算拿你練練手,碎嘴。”

獨眼痛恨夜行軍,所以地精立刻開始贊頌想出這個點子的人英明神武。但這話說得太假,獨眼根本不上鉤。

我決定再試一次,“你們看來跟我一樣煩躁。”

沒人搭理,甚至沒人轉一下頭。“隨你們的便吧。”我也變得垂頭喪氣,盡量排除雜念,一門心思往前邁步。

有人跑來找我去為老艾療傷。大大小小的傷口總有十來處,我一直忙到晚上。叛軍總算耗盡了拼死一搏的精神。

夜幕在暴風中來得很早。我們遵循往日的慣例,跟叛軍拉開一點距離,等待風暴減弱,搭起一座營盤,用搜羅來的各種灌木生火。不過,今天只是短暫休息,等待星辰出現。而星辰嘲諷地擠眉弄眼,說我們的所有血汗在時間長河中毫無意義,千年之後,沒有人會想起黑色傭兵團的事跡。

這種念頭感染了所有人,誰都沒有追求理想或是榮譽的心情。我們只想找個地方,躺下休息,把戰爭徹底忘掉。

但戰爭忘不了我們。團長確信叛軍認定我們已經安營紮寨後,便催促部隊繼續行軍。我們排成松松散散的隊列,在月光照耀下的荒原上緩慢移動。

過了幾個小時,我們感覺根本沒挪地方。地貌沒有絲毫變化。我偶爾回頭瞥上兩眼,查看風暴使的手筆。颶風再度刮起,拍向叛軍營地。閃電劃破夜空,狂舞不休。他們還沒遇到過如此猛烈的風暴。

夜幕下的淚雨天梯緩慢顯形,過了足有一個鐘頭,我才發覺那不是壓在地平線上的一層烏雲。等星光開始黯淡,東方逐漸放亮,我們腳下的土地才逐漸爬升。

淚雨天梯是一道崎嶇險峻的山脈,除了一條陡峭通道,人畜幾乎難以通行,這座山巒也因此得名。坡度緩緩上升,最終到達一道拔地而起的紅色砂巖峭壁。它們向兩側綿延數百裏,在清晨的陽光下,好似巨人要塞的風化城垛。

隊伍走進一條被碎石塞住的峽谷。我們暫時停止前進,好為車隊清理道路。我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一處崖頂,觀看那場暴風。它正朝我們移動。

我們能趕在鐵漢到達前穿過峽谷嗎?

那堆亂石是新近掉落的,只堵了不到半裏。再往後便是平坦的路線,在戰爭阻斷商貿活動之前,此地常有車隊通行。

我又回頭望向暴風。鐵漢的前進速度很快,估計是被仇恨驅使。他可不想放過我們。傭兵團殺死了耙子,又促使私語變成劫將……西方的變化吸引了我的目光。整整一排可怖的雷暴雲撲向鐵漢,隆隆作響,吵鬧不休。一片漏鬥雲打著轉飛向沙暴。劫將來真格的了。

鐵漢不肯就範,看來就算刀山火海他也要闖過來。

“嗨!碎嘴!”有人喊道,“走了。”

我低頭看去。車隊已經通過最難走的地段。該上路了。

只見平原上的雷暴又扔出一片漏鬥雲。我幾乎要同情鐵漢的部隊了。

我剛返回隊伍,大地就開始顫抖。我方才登上的懸崖晃了兩下,發出一陣呻吟,最終倒在路上。又是一件送給鐵漢的禮物。

天剛擦黑,我們便到達了歇腳處。終於又見到像樣的土地了!枝繁葉茂的樹木,潺潺流淌的小溪。還有力氣的同伴開始挖掘戰壕,或是埋鍋造飯。

剩下的人都直接癱在地上。團長沒有催他們幹活。休息的自由正是此刻的妙藥良方。

我睡得像頭死豬。

獨眼在天快亮時把我叫醒,“該幹活了,團長要咱們搞所醫院出來。”他說著做了個鬼臉。最順眼的時候,獨眼也像顆梅子幹,“咱們好像會得到高塔派來的幫手。”

我呻吟哀嘆,詛咒唾罵,但最終還是爬了起來。每塊肌肉都僵硬,每根骨頭都酸疼。“等咱們下次到了有酒館的開化地界兒,別忘了提醒我為永世和平幹一杯。”我抱怨道,“獨眼,我打算退休了。”

“誰不想啊?但你是史官,碎嘴。你老拿傳統刮我們的鼻子,肯定知道咱們進了傭兵團就只有兩條路:死掉或者躺著出去。往你那臭嘴裏塞點嚼裹,趕緊幹活了。我有的是事兒,沒工夫給你擦屁股。”

“真是個神清氣爽的早晨啊,你說呢?”

“前景一片光明。”我把自己拾掇出了點樣子,法師在旁邊生著悶氣。

營地逐漸蘇醒。人們吃早飯,洗掉身上的灰土。他們謾罵吵嚷,發著牢騷。有些人甚至在互相交談。隊伍開始恢復生機。

隊長和軍官們前去勘察山坡的布局,尋找最有利的防禦要點。劫將決定在此站穩腳跟。

這地方不錯。天梯正是因為這條通道而得名。一千兩百尺的高地俯瞰條條峽谷組成的迷宮,蜿蜒曲折的古道在山坡上形成無數“之”字形,從遠處看去就像一道傾斜的巨人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