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耙子(第3/14頁)

一群迷你螢火蟲從獨眼鼻孔鉆了出來。都是像模像樣的戰士,迅速排好隊形,拼出五個大字:地精是基佬。它們的小翅膀不住撲扇,把這句話哼唱出來,給那些不識字的夥計聽。

這謠言純屬誣蔑。地精愛娘們愛得死去活來。獨眼只是想挑釁而已。

地精打了個手勢。一條巨大黑影突然出現,體貌好似搜魂,只是身量高到幾乎蹭著房梁。它彎下腰,責難地用一根指頭戳著獨眼的腦袋,低語聲不知從何處傳來:“是你把那小夥子帶壞的,老色鬼。”

獨眼噴了口氣,晃晃腦袋;晃晃腦袋,又噴了口氣,目光模糊呆滯。地精咯咯壞笑,中途憋了片刻,又忍不住笑出聲來。他身子一轉,在火爐前跳起了慶祝勝利的快步舞。

我們這些理解能力不強的兄弟怨聲載道。幾根頭發?真是好東西,再加上兩塊錢,就可以找個鄉下妓女滾一晚上了。

“先生們!”團長想明白了。

影子戲法立刻消失。團長打量著三位法師。他思考,他踱步,他默默頷首。他最終說道:“獨眼,這些夠嗎?”

獨眼呵呵笑了兩聲,對於小個子來說聲音顯得異常低沉:“一根頭發,長官,或是一片指甲屑,就足夠了。長官,咱們拿住他了。”

地精繼續跳著怪異的舞步。沉默難掩臉上笑容。這群語無倫次的神經病。

團長又思忖片刻,“這事兒咱們自己料理不了。”他繞著大廳打轉,不苟言笑地踱著步子,“必須把這件事呈報給某位劫將。”

某位劫將。這還用說。我們的三名法師是傭兵團最寶貴的財富,他們必須受到保護,所以不能讓他們出手。但……寒意不期而至,把我們凍成塑像。找上某位夫人的幽影門徒……某位黑大王?不……

“瘸子可不行,他巴不得把咱們弄死。”

“化身讓我渾身發毛。”

“夜遊神更糟。”

“你他媽怎麽知道的?你又沒見過他。”

獨眼說:“咱們能處理,團長。”

“然後耙子的表親就會死咬住你不放,跟撲向馬糞的蒼蠅一個樣。”

“搜魂,”副團長提議,“他好歹算是咱們的老板。”

提議得到采納。團長說:“獨眼,聯系他。等他到這兒來,就準備行動。”

獨眼笑著連連點頭,像在享受甜蜜的愛情。陰險狡詐的陰謀已經在他扭曲的頭腦中成形。

說起來,這本該是沉默的任務。團長把它交給獨眼,是因為難以理解沉默不肯說話的習慣。這似乎讓他有點害怕。

沉默沒有反對。

要塞裏某些當地仆人是叛軍間諜。因為有獨眼和地精,所以我們知道誰有問題。我們故意放跑了一個家夥。他不知道頭發的事,只是聽說我們正在自由城邦玫瑰城設立一處間諜總部。

只要你的人馬較少,你就能學會耍花招。

所有統治者都有敵人。夫人也不例外。所謂的白玫瑰之子遍布四處。如果按照沖動選擇陣營,那誰都會跟叛軍混。它為所有追尋榮譽的人而戰:自由、獨立、真相、權利……所有主觀幻想,所有永遠具備煽動性的詞語。我們是大反派的走狗。我們打破幻夢,反對那些崇高理想。

從來沒有誰自稱惡人,自封的聖人倒是俯拾皆是。勝利者的史官會決定善惡如何判斷。

我們放棄標簽。我們為金錢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驕傲而戰。政治、倫理和道義,都跟我們無關。

獨眼聯系了搜魂。他正在趕來。地精說那老怪物高興得直叫喚。他嗅到了一個擡高自己、貶損瘸子的機會。十劫將總是相互撕咬,還不如一群被寵壞的孩子。

寒冬讓圍城的攻勢暫緩下來。兄弟們和當地人開始清理美斯崔克的庭院空場。有個當地人忽然失蹤。在大廳裏,獨眼和地精隔著手裏的紙牌,志得意滿地對望一眼。叛軍得到了我們要他們得到的情報。

“那墻有什麽毛病?”我問。老艾安裝一組滑輪,卸下了一塊城垛磚石。“你要用這玩意兒幹嗎?”

“搞點雕塑,碎嘴。我有了個新嗜好。”

“愛說不說。好像我真在乎似的。”

“你想怎麽想就怎麽想吧。我正想問你,要不要跟我們一塊去捉耙子。這樣你就可以在編年史裏把這件事寫清楚了。”

“順便提兩句獨眼的才華?”

“該提的功勞當然得提,碎嘴。”獨眼說。

“那沉默應該得到整整一章,你說呢?”

他啐著唾沫,發著牢騷,罵著臟話,“你要不要玩兩把?”他們只有三個人,其中之一是渡鴉。通吃這種牌戲四五個人玩更有趣。

我連贏了三把。

“你就沒別的事可做了嗎?切個把瘤子什麽的?”

“是你問他玩不玩的。”一個多管閑事的夥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