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耙子(第2/14頁)

獨眼的模樣蔚為壯觀。青煙自他眼中冒出,一只尖叫的蝙蝠從嘴裏飛了出來。

“他似乎很煩躁啊。”我說。其他人都露出會心的笑容。招惹獨眼是我們最喜歡的消遣。

獨眼討厭外出執行任務,但更討厭錯過機會。老艾的笑容和沉默親切的目光,讓他堅信自己肯定錯過一件大好事。

老艾整好手裏的牌,湊到面前細看。沉默的眼睛直放光。毫無疑問,他們肯定準備了一個特別驚喜。

渡鴉在他們留給我的位子上坐下。誰也沒吱聲。渡鴉打算做的事,就連獨眼都從不反對。

渡鴉比我們自打離開木槳城後經歷的天氣還冷,也許早就是個死魂靈。他光是一瞥,就能讓別人發抖;周身散發著墳墓的惡臭。盡管如此,寶貝兒還是愛他。這小東西蒼白、脆弱,好似不食人間煙火。渡鴉整理牌時,女孩始終伸手扶在他肩頭,還為他露出微笑。

只要是獨眼參與的遊戲,渡鴉就是一件珍寶:獨眼會耍詐,但渡鴉在場他就不敢。

“她站在高塔中眺望北方,纖細的柔荑交握胸前。一縷微風從窗口悄悄溜進,卷起她黑如午夜的發絲。鉆石般的淚珠在線條柔美的面頰上閃爍微光。”

“啊哈!”

“哦哦!”

“作家!作家!”

“願母豬在你的鋪蓋卷裏拉屎,夥計。”聽了我對夫人的幻想,那些渾球發出陣陣鬼哭狼嚎。這些小段是我自娛自樂的遊戲。娘的,他們知道什麽,沒準我的猜想正中靶心呢。只有十劫將見過夫人。鬼知道她是美是醜?

“鉆石般的淚珠閃爍微光,嗯?”獨眼說,“我喜歡這一句。覺得她對你動情了吧,碎嘴?”

“你少來。我可從沒拿你那些把戲開玩笑。”

副團長走進大廳,找個地方坐好,一臉陰沉地打量我們。最近他的人生意義好像變成了唱反調。

他的出現意味著團長就快到了。老艾雙手交握,安靜下來。

大廳裏突然沒了動靜。人們變戲法似地紛紛出現。“把該死的門插上!”獨眼嘟囔道,“他們這樣沒結沒完地跑進來,我的屁股都要凍掉了。把這手玩完,老艾。”

團長走進來,坐在慣常的位子上,“咱們聽聽看吧,隊長。”

團長算不上傭兵團裏個性鮮活的人物。太安靜,太認真。

老艾把牌放下,順著邊捋齊,同時也在整理思路。他很注重簡明扼要的風格。

“隊長?”

“沉默在農場南方發現一道尖兵線,團長。我們從北邊繞了過去,天黑後發動攻擊。他們想分散逃跑。沉默引開耙子,我們料理其余的人。一共三十個,搞定了二十三個。我們喊了很多別傷到間諜之類的話。不過,耙子還是跑了。”

狡詐鬼祟是我們的絕招。我們要讓叛軍相信他的隊伍被內鬼出賣。這會損害耙子的指揮通信系統和決斷能力,同時也讓沉默、獨眼和地精少點危險。

刻意散播的謠言,小小的陷害,賄賂和勒索。這些都是上佳武器。我們要等到對手落進老鼠夾,才會選擇戰鬥。至少理想狀態是這樣。

“你們就直接返回要塞了?”

“是的,長官。燒毀了農舍和外圍建築後就撤了。耙子把蹤跡抹得一幹二凈。”

團長端詳著頭頂煙熏火燎的房梁。只有獨眼捋牌的聲音打破一片死寂。團長垂下目光,“那麽請說說看,你和沉默為什麽笑得像一對中獎的傻瓜?”

獨眼嘟囔道:“為他們空手而歸感到驕傲唄。”

老艾的笑容更加燦爛了,“但我們帶了禮物回來。”

沉默把手伸進臟兮兮的襯衣,掏出總是用根帶子掛在脖子上的小皮袋。那是他的戲法袋,裏面都是些臭氣熏天的零碎,像什麽腐爛的蝙蝠耳朵或是噩夢藥水。這次他掏出個疊好的紙包,誇張地瞥了獨眼和地精兩眼,慢慢打開。就連團長都離開座椅,湊到桌前。

“列位請看!”老艾叫道。

“不就是幾根破頭發嗎?”腦袋紛紛搖晃,喉嚨陣陣悶哼。有人懷疑老艾得了失心瘋。

但獨眼和地精仍舊瞪著三只牛眼猛看。獨眼詞不達意地嘟嘟囔囔,地精細聲細嗓地喊了兩下,不過,地精總是這麽叫喚。“真是他的嗎?”他最終問道,“真的?”

看老艾和沉默那副趾高氣揚的派頭,好似兩位震古爍今的征服者。“絕他媽的對,”老艾說,“直接從他腦殼上揪下來的。我們捏住了那老家夥的卵蛋,他還算有自知之明,撒丫子就跑,結果一頭撞在門框上。我親眼得見,沉默也是。這些頭發就掛在上面。哇靠,那老梆子真能跑。”

地精聞言手舞足蹈;他平時說話就像生銹的門軸,如今又高了八度。“先生們,咱們逮住他了。他就跟吊在肉鉤上一個樣。大肉鉤。”他沖獨眼直叫喚,“你怎麽看啊,你這可憐的老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