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影之子(第4/7頁)

痛苦充滿了佩林,他淒厲地號叫著,那更像是狼的號叫。他不假思索,號叫著猛撲向前,所有理智都已經消失了。騎兵們擠得太緊,施展不開他們的長槍。斧頭在佩林手中如同一片羽毛,一只巨大的鋼狼牙。有什麽東西從後面擊中了他的頭,當他落下時,他不知道死的是飛跳還是他。

“……像鷹一樣飛翔。”

佩林喃喃地說著,虛弱地睜開眼睛,他感覺頭痛,卻記不起是為什麽。他在光亮中眨眨眼睛,向周圍望去,艾雯正跪在他身邊,看著他。他們身處在一頂方形帳篷裏,帳篷足有農舍中的一個方形房間那麽大,地上鋪著一塊布充當地毯。帳篷的每個角上有一個放油燈的高架子,為帳篷提供良好的照明。

“感謝光明,佩林,”艾雯喘著氣說,“我真怕他們殺了你。”

佩林沒有回答,只是盯著坐在帳篷裏唯一一把椅子上的灰發男子。那個男人也看著他;他有一雙黑眼睛,滿臉皺紋。佩林覺得那張臉和他身上的金白色戰袍、光亮如鏡的鎧甲以及潔白無瑕的衣服很不相配。他看起來似乎是一張和善的臉,正直威嚴,倒是和帳篷裏端莊樸素的擺設很相配。這裏只有一張桌子和一張折疊床,一個盥洗架上面放著沒有裝飾的白色洗臉盆和水罐,和一個刻著簡單幾何圖案的木箱。帳篷裏所有的木器都經過拋光,和金屬物品一同散發著圓潤柔和的光彩。沒有任何地方像那個人身上的裝束一樣浮華耀眼。每樣家具的做工都很精致,但只有親眼見識過工匠手藝(比如盧漢師傅或細木工匠艾戴爾師傅)的人才能看出其中精湛的工藝。

那個人緊皺眉頭,用一根粗硬的手指撥弄著桌上的兩堆東西。佩林在其中一堆東西裏認出了他口袋裏的物品,還有他腰間的小刀。沐瑞給他的銀幣被那個人翻了出來,他又若有所思地將那枚硬幣推回到物品堆裏。然後他咬著嘴唇,從桌上拿起佩林的斧頭,將它掂了幾下,便將注意力放回兩個伊蒙村人的身上。

佩林想要站起來,卻感覺手臂和雙腿一陣刺痛,又一下子跌倒在地上,這時他才發覺自己的手腳都被緊緊地捆著。他的眼睛望向艾雯,艾雯愁苦地聳聳肩,向佩林背過身。佩林看見她的手腕和腳踝分別被粗繩子綁在一起,其間連著一根短短的繩子,讓艾雯頂多只能蹲在地上。繩子已經勒進艾雯手腕和腳踝的肉裏。

佩林愣了一下。他們不只是被綁住,而且綁住他們的繩子足可以綁住馬匹。他們以為我們是什麽?

灰發男子看著他們,思考著,眼裏顯出好奇的神情,就像艾威爾師傅在思考問題。他的手裏還舉著那把斧頭,卻好像已經將它忘記了。

帳篷的簾子這時被掀了開來,一名高個子男人走進帳篷。他的臉又長又瘦,深深的眼窩好像是兩個洞穴;他身上幾乎沒有任何多余的肉,更沒有半點脂肪,緊繃的皮膚下面只有骨骼和鋼絲一樣的肌肉。

佩林透過掀開的帳簾縫瞥見外面的夜色和篝火,還有守在帳篷口的兩名白袍眾,隨後帳篷簾就合上了。新來的人停住腳步,直視前方,身體如同鋼鐵般堅硬,他的盔甲像銀子一樣閃亮,盔甲下的衣服像雪一樣白。

“指揮官。”他的聲音像他的外表一樣硬,刻板又刺耳,沒有任何感情可言。

灰發男人做了一個放松的手勢,“光之子賈瑞特,你已經統計完這場……遭遇戰的損失?”

高個子男人叉開雙腳,但除此之外,佩林看不到他有任何放松的跡象。“九個人死了,指揮官,二十三人受傷,七人重傷,不過都還能騎馬。有三十匹馬不得不被殺死,它們都被咬斷了腿筋!”他強調這句話,仿佛那些馬發生的狀況比受傷和死亡的人更嚴重。“有許多備用馬匹走散了,我們在天亮時也許能找到一些,但狼在驅趕它們,也許將馬匹完全聚攏在一起需要幾天時間,負責看管它們的人都被指派在夜間站崗,直到我們到達凱姆林。”

“我們沒有幾天時間,光之子賈瑞特,”灰發男子溫和地說,“我們在天明時出發,這點不能改變。我們必須及時趕到凱姆林,不是嗎?”

“聽從您的命令,指揮官。”

灰發男子瞥了佩林和艾雯一眼。“除了這兩個年輕人之外,我們還獲得了什麽?”

賈瑞特深吸一口氣,猶豫了一下。“我已經將那匹和這兩個人在一起的狼剝了皮,指揮官,那張皮能為指揮官的帳篷做一張不錯的小地毯。”

飛跳!佩林甚至沒發覺自己在做什麽,便已經咆哮著,再次掙紮著要站起來。繩子勒進他的皮膚,他的手腕和繩子之間因為流了血液而變得潤滑。但他的努力沒有成功。

賈瑞特第一次將目光落在俘虜身上。艾雯在他的目光下微微瑟縮了。他的面孔像他的聲音一樣毫無表情,但兩只深陷的眼睛裏燃燒著殘忍的光芒,就像燃燒在巴爾阿煞蒙眼中的火焰一樣確定無疑。賈瑞特恨他們,仿佛他們是他多年的宿敵,而不是今晚剛剛相遇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