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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石門紋絲不動。地牢遠方金屬碰撞石頭的鏗鏘聲被靴子跑上石梯的砰砰聲取而代之。只剩下幾秒鐘的時間了。等他們上來,曼尼安就死定了。他使出渾身解數,傾盡全力舉起石門,這一次,門被擡起來了。高地人咬牙苦撐,直到門被拉到另一邊並隨即倒下,發出一聲轟然巨響。曼尼安用他麻痹出汗的雙手,將鏈條穿過鐵環綁住,然後再用鐵閂牢牢固定住。通道總算被封住了。如果北方大軍想從這裏進來,他們必須想辦法鑿穿好幾尺厚的石頭和鐵。

“曼尼安!”

有個嘶啞的聲音喊著他的名字。高地人已經不支,四肢跪地,一只手在地上摸到一把劍,擡起滿是傷痕的臉。目光越過滿地已死或將死之人,利亞王子發現了他的朋友。侏儒背對著墻,站在地窖樓梯底端,一只手還緊握著他的釘頭錘,而周圍全躺著被他解決掉的對手,沒有人僥幸逃過。他堅定的眼神跟曼尼安交會,仿佛他們第一次在黑橡林之外的低地相遇時那樣。他還是那個老韓戴爾,沉默寡言,一臉嚴肅,勇猛過人。然後,釘頭錘緩緩從他手中滑落,他的兩眼漸漸呆滯,接著長嘆一聲,身子也慢慢倒地,直到死神奪去他的生命。

韓戴爾!曼尼安腦子轟然一響,掙紮著起身,搖搖晃晃地站在忽明忽暗的火光裏,淚水瞬間決堤,在臟汙的臉上傾瀉而下。他擡起千斤重的腳,從滿地伏屍中前進,因為氣憤和無助不住抽噎著。他只模模糊糊意識到在他身後某處的史坦明已經慢慢恢復意識。他走到侏儒身邊跪了下來,溫柔地搖著他癱軟的身體。韓戴爾救過他幾次?他救了大家幾次,自己卻……?他的腦子停不下來,只能不斷哭泣。所有的不幸似乎在同一時間降臨在他身上。

史坦明慢慢起身,單膝跪著,茫然地看著遍地橫屍。他的人全死了,石板門也被關上鎖住了,而……恐懼瞬間湧現。還有一個闖入者活著,是那個高地人!他恨死了那個人,巴不得能殺了他泄憤。但是沒多久他馬上被恐懼征服,萌生了逃跑的念頭。逃了才能活!這裏只有一條路能出去,只要從跪著的那人身邊經過,就能上樓離開地窖。腦子這麽想時,他已經起身,無聲地穿過屠宰場,半走半逃地往無人守衛的樓梯過去。

抱著侏儒屍體的高地人還背對著他。史坦明滿頭大汗,現在是恐懼驅策著他前進。只要再走幾步路,他就會重獲自由了。這座城市難逃劫數,他們都會死,他所有的敵人都會死去。只有他能幸存。他必須極力抑制自己大笑的沖動。史坦明一只手碰到石階,接著腳也跟上,只有數尺之遙的高地人還沒察覺,地窖的門半開著,而且無人看守!自由!只要再幾步……

曼尼安突然轉過來。當對方一看到利亞王子恐怖的臉,隨即驚駭地失聲尖叫,然後瘋狂地往門口爬去,卻不斷被長紅袍絆住。

只爬到一半,他就落入曼尼安手中。

而在泰爾西斯的外圍,不可能的事情正在發生。從外城墻的胸墻下來,巴力諾疾步走向城市大門。駐紮在城門的邊境守衛看到他後立正敬禮。一切看起來都沒有異樣。由門樓負責操控的門閂,一根根擋住城門進出口,還加上了粗重的鐵閂作雙重保險。巴力諾緊盯著城墻,卻一直有種說不出的疑慮。他可以感覺到,有事情要發生了。城門是固若金湯的石墻唯一的弱點,也是泰爾西斯的要害。攻城塔、爪鉤、爬城梯,這些器具在用於翻越城墻上都失敗了,黑魔君也對此心知肚明。城門才是關鍵。

他的眼睛掃向上方的塔樓。那個石頭蓋的封閉型建築裏頭有著控制門閂開關的機關,兩名邊境士兵嚴守在唯一的一道門前。巴力諾更親自挑選了一支小隊,以上尉席隆為首,負責保護這個關鍵裝置。而門樓兩邊的城垛也安排了重兵戍守,看起來北方人不太可能攻占這個地方。但……

邊境人走上通往門樓的狹窄樓梯石階,但從城墻另一邊突然傳來聲音,讓他分神停下腳步。此時弓弦震動傳出的嗡嗡聲響劃破長空,緊接著箭如雨下,成千上萬的弓箭朝著外城墻而來。巴力諾三步並作兩步沖上城垛,從峭壁邊緣俯視,看到城墻下屍體堆積如山,間或有仍在燃燒著的小火苗。北方人已經暫時放棄直接攻擊,而是布置了五排弓箭手,從側方向邊境軍團發動火箭攻擊。

他馬上就知道對方采取新戰術的原因了。在峭壁邊緣,有一支武裝巨人小隊推著一根巨型攻城槌過來,攻城槌的上面和側邊都被鐵罩包覆著。趁著邊境軍團被敵方弓箭手的強大火力拖住,巨人可以推著攻城槌來到城門前,準備破門而入。

這個計劃乍看之下會覺得既可笑又不切實際。如果門樓落入敵人手中,他們可以輕易開啟重重門閂,剩下長條型的鐵閂根本抵擋不住這麽大型的攻城槌。巴力諾跑向門樓,匆匆瞥向立正站好的守衛,緊張地把手伸向門把。他沒有看到席隆。門向內打開,他踏入房裏,沒有看到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