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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蘭斯·巴克哈納在破曉時去世。當第一道陽光照進東方地平線時,死亡不期而至。他甚至沒有重新恢復意識。當巴力諾被告知時,他僅點頭表示知曉,然後就轉過身去。他的朋友全陪著他,直到韓戴爾默默示意他們離開。他們聚在房間外的走廊,壓低聲音交談。現在巴力諾是巴克哈納家唯一的血脈,如果他在即將到來的戰事中死去,他的姓氏將永遠從大地上消失。也許只有歷史會記住它。

同一時間,攻擊泰爾西斯的行動也在長夜盡頭毫無預警地展開。當曙光逐漸顯現,站在墻頭的邊境軍團士兵看見北方大軍已經兵臨城下,如棋盤格般列陣站好,放眼望去,從城下到摩米頓河都是黑壓壓的一片。他們一動不動,直到陽光穿透天空,照射著全副武裝的鮮活面孔,地精擂動戰鼓劃破長空,攻城戰正式開始。拂曉出擊的百萬雄師緩緩朝著泰爾西斯推進,武器鎧甲隨著整齊的步伐鏗鏘有聲。

北方大軍漸漸逼近,成千上萬的士兵身影攢動,面龐被微曦的晨光與鎧甲所遮蓋。他們用金屬制的輪子推著鑲著鐵邊橫杠的高架坡道,沿著大道吱呀吱呀地直驅峭壁。

大軍進入距離邊境軍團一百碼的範圍內,戰鼓聲依舊不疾不徐,節奏平緩。直到太陽從東邊山頭升起,黑夜完全消失在西邊地平線時,鼓聲戛然而止,大軍也驀然停住。清晨冷冽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然後北方人發出驚天的喊聲,一波接著一波湧向邊境軍團。

站在城門緊閉的外城墻上,巴力諾表情嚴峻地看著來襲的北方雄師,語氣平穩簡單地交代傳令兵分別派人去找左翼的艾克頓、範威克,與右翼的梅沙林、金尼森前來,目光隨即轉向堡壘下方進擊的兵團。在緊急搭建的防禦工事後,弓箭手和長矛兵耐心等候他下達命令。巴力諾知道憑著他們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優勢,他們能夠擋下這一波攻勢,但是得先摧毀五座慢慢滾向峭壁底部的高架坡道。既然敵人想得到,他也早料到這樣的裝置會被用來攀登高原和較低的堡壘。現在北軍前鋒已經逼近五十碼範圍,新任卡拉洪國王仍在等待。

緊接著,敵軍腳下的土地突然裂開,反應不及的攻擊者失聲尖叫,掉進敞開的大洞裏。兩座高架坡道無預警崩塌,不但輪子松了,橫杆也斷了,讓敵方第一波攻勢大受沖擊。位於堡壘上方的弓箭手終於等到巴力諾的指令,攻擊亂了陣腳的敵軍。霎時間,城頭箭如雨下,北方大軍前鋒部隊非死即傷,紛紛掉落下方平原,被緊接而來的第二波進攻者們無情踏過。

另外三座高架坡道躲過陷阱,持續朝著城寨壁壘前進。邊境軍團立刻放出點了火的弓箭,射向木造的高架坡道,數十個小黃人馬上跳上去將火撲滅。此時地精射手也已就位,對邊境軍團還以顏色。一時間雙方箭雨來往不休,但是在高架坡道匍匐著的地精們毫無掩蔽,形同人肉箭靶,到處都能聽到痛苦的慘叫聲。受了傷的邊境軍團士兵能夠躲在壁壘後,並接受治療,但北方傷兵卻只能無助地躺在曠野裏,許多人還來不及被移到安全的地方,就慘遭殺害。

三座高架坡道仍持續滾向高原,其中一座已經被大火吞噬,滾滾濃煙遮蔽了方圓百碼的視線,剩余兩座進入壁壘二十碼內後,巴力諾下令進行最後的防禦。大鍋大鍋的油被倒到下方的草原,正好就在高架坡道行經的路線上。北方人根本來不及轉向,緊接著又被丟下來的火把打個措手不及,整個區域瞬間成為煉獄,大量黑煙直沖天際。熊熊火墻阻斷了敵軍攻勢,前排士兵被大火活活燒死,只有少數幾人僥幸逃出火海。強風將濃煙橫向吹往西邊。有片刻時間,雙方左翼與中部均被濃煙擋住視線,既看不見對方,也看不見被嗆到窒息倒地的傷員。

巴力諾馬上瞅準了機會。現在展開反攻或許能夠擊潰北方大軍。他一躍而起,向負責城內衛戍的亞努斯示意,沉重的城門隨即緩緩向外開啟,配備短劍和長槍的騎兵立刻奔向艾克頓和範威克駐守的左翼防線。他們放下一座輕便的高架坡道,然後艾克頓率領邊境騎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下峭壁,在左邊大範圍繞圈。

巴力諾計劃繞過火墻,然後突襲敵人右翼。當北方人被迫迎戰時,他將率領步兵攻擊腹背受敵的前鋒,將敵人逼回摩米頓河。如果反擊計劃失敗,兩翼仍可藉由煙幕的屏障沿坡道退回峭壁。這是個大膽的賭博。邊境軍團和北方大軍兵力比例懸殊,至少是一比二十,如果泰爾西斯人的退路被切斷,他們將全數遭到殲滅。

一小支邊境步兵已經從左翼的行動坡道降到地面,以保護騎兵撤退的唯一途徑。此時左翼的敵軍仿佛全都消失了一樣,全被著火的高架坡道燃起的黑煙所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