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源博雅堀川橋逢妖女(第5/11頁)

“那麽,是什麽事呢?”

“能否請您奏聞聖上,拆橋之事,不要在出梅之後立即動工,請再等七天左右……”

“為什麽?”

“事出有因。請不要追問理由。”

“什麽?”

理由不能說,但是請上奏聖上,將重建新橋的事後延。女子便是這麽要求的。

不勝惶恐,因受托於某女子之故……

如果就這麽奏請聖上將築橋工程後延,此事根本沒有可能。

“不行不行……”

說著,清麻呂向侍從使了個眼色:“不要緊。沖過去。”

咕咚——車輪還沒有轉到一圈。

“那麽,就不得已啦……”

女子將雪白的右手伸近懷中,拿出來時,只見手掌上有無數的紅色東西在跳動。

蛇?

那每一個都是一條紅色的小蛇。

刷!

女子將右掌上的蛇群撤了出去。

剛一落到橋上,只見滿地的小紅蛇便此起彼伏地擡起頭來——起初看上去好像是這樣。

然而,其實並非如此。

看似小紅蛇的東西,扭動著軀體竄來竄去,冉冉地升騰起來。原來是火焰。

那火焰舔舐著橋面,朝著清麻呂的車子逼近過來。

“啊呀!”

清麻呂高聲尖叫,慌忙命令侍從道:“掉頭!快掉頭!”

侍從們慌手慌腳,好不容易在橋中央掉轉車頭,逃回西岸。

停下車來回頭一看——本來應該熊熊燃燒著的火焰竟然蹤影全無,橋一如舊態,也不見女子的身影。惟有古舊的橋,在侍從們手執的火把照耀下,浴著蒙蒙細雨,朦朧可見。

“聽說清麻呂大人在車中抖個不停呢。”橘右介說。

“聽說他那天晚上也沒去相好的家,逃回府邸後,念佛念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呢。”

說這話的,是藤原景直。

“唉呀,殘不忍睹啊。”

“大概是做夢吧。”

“只怕不是做夢,是遇上妖物了吧。這麽丁點事,有什麽可逃的。”

“恐怕是老狐狸精變化的吧。”

“唉呀,沒出息。”

眾人七嘴八舌地發表感想。

“我是本來就不相信什麽妖魔鬼怪的。是人自己內心的迷惘和恐怖,讓人們看見這些東西的。實際上,大概橋根本就沒燃燒……”

源忠正加強了口氣。

“那麽,今天夜裏誰到堀川橋去看看,怎麽樣?”

有人建議道。

“哦,這很好玩呀。”

雖說是值夜,其實並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要做。

反正夜間閑得無聊。

眾人隨口附和:“好啊好啊。”

於是便決定下來了。

可是,誰去呢?

派一個人去堀川橋,此事固然有趣,然而誰也不肯主動表態說自己願去。

一來二往之間——“源忠正大人怎麽樣啊?”

有人這樣提議。

“嗯。好主意。忠正大人反正不相信狐狸妖怪變化之類。既然如此,去一趟怎麽樣?”

“這個主意好。”

眾人的意見立刻統一起來。

除了遵循慣例,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地例行公事外,這幫家夥整天想的就是尋求樂趣打發無聊。

在這樣一種沙龍似的聚會裏,是沒辦法從氣氛如此熱烈的話題中退步抽身的。

一旦逃脫,便會謠諑四起,被說成不通風雅的人,從此被驅逐到這個宮廷沙龍的角落裏。

對於宮廷人來說,再也沒有比在宮廷裏無人理睬更為悲哀的事情了。若想退步抽身,就必須得想出令人驚訝的漂亮理由,再流暢地詠上一首恰到好處的和歌,巧妙地全身而退。

而源忠正並不具備這樣的聰明才智。

盡管想方設法試圖避開眾人的矛頭,卻終於未能躲過。

“好吧,就去一趟吧。”

事情就這麽定了。

牛車駛離皇宮。

竹柵車上,跟著三個侍從。

忠正讓三人帶上長刀,他自己也帶著長刀。

也是一個細雨綿綿的夜晚。

牛車走動。

吱,吱……車軸作響。

吱吱。

穿過朱雀門,駛出宮門,沿著朱雀大路而下,來到三條大道,向左轉。順著三條大道向東行去,沒多久便駛上堀川流過的堀川小路。道路寬約二十間,其中約三分之一的寬度為堀川河流占去。

走了沒幾步路。

“喂,沒事嗎?”

忠正從車裏詢問外邊的侍從。

“沒事。”

侍從答道。

“喂!有什麽異樣嗎?”

又過了一小會兒,忠正又問了。

“沒有。”

“沒有就好。有的話反而不好辦……”

海口雖誇得不小,可忠正的聲音此刻卻在顫抖。

不久,上了三條大道,折向左。蹄聲篤篤,牛車向前行走,終於駛上了堀川小路。

車子停住了。

“大人,下面該怎麽辦?”侍從請示道。

忠正掀起上簾,觀測前方。只見雨霧深處,朦朦朧朧可以看到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