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封信(第3/4頁)

“正是。”

柳宗元點點頭,對這位異國留學僧的博學多聞驚訝不已。

兩年——

高力士遠離了玄宗太上皇身邊。

終於,君臣可以再度相見。

當高力士興奮地從被流放的湖南巫州一路來到朗州時,卻接到玄宗的死訊。

聞上皇崩,號慟,嘔血而卒。

《資治通鑒》如此記載高力士之死。

高力士接獲噩耗,遙望北都,痛哭、吐血,死於此處。

這位曾經與玄宗在宮中共享權力的人物,終究不失其漂亮地悲憤死去。

《高力士傳》也有如下文字:

七月發自巫山,抵朗州。八月漸愈。謂左右曰:

“吾年七十九,可謂壽也。歷官開府儀同三司,可謂貴也。貴壽皆具,死而何憾……”

此記載或許真實說出了高力士的死因。

高力士流放巫州期間,曾作詩自娛:

兩京作芹賣,

五溪無人采。

夷夏雖不同,

氣味終不改。

“原來他寫過這樣的詩——”空海說。

這是高力士詠懷京師的詩作,連空海也不知道這首詩。

柳宗元一邊向兩人提起高力士之死,一邊想起這首詩,順便吟誦了出來。

“雖非上乘,卻自有一種素樸氣味。”柳宗元說。

“話又說回來,柳先生——”

空海對柳宗元說。

“什麽事?”

“先前提起的玄宗太上皇、肅宗皇帝的死因,你可認識知曉其情的人?倘若可以,我願聞其詳。”

“難道真有玄機?”

“目前我也不確定,只是有點在意。”

“明白了。我再問問看有無適當的人。”

“麻煩您了。”

“關於高力士大人、李白大人的事呢?”

“如果有線索的話——”

“我有幾位熟識的人四散各方,我寫信問問他們,看看有無知道詳情的。”

在旁默默聽聞兩人交談的逸勢,嘆了一口氣:

“空海啊,我總覺得這件事好像根底深固。雖然我本就知道幫不上忙,不過,現在我更感覺無能為力了——”

逸勢喪氣地說出這些話來。

“我也不知道這件事我可以深入到什麽程度。”

空海向逸勢這麽說,然後轉向柳宗元:

“此事暫且不提,柳大人,你能繼續說下去嗎?”

“說什麽?”

“關於晁衡大人的信,怎麽到您手中那件事——”

“喔,對,那件事還沒說完。”

“請務必繼續說。”

“剛剛說到哪裏了?”

“你說到其實另有一封信。”

“喔,正是這事——”

柳宗元又向前探出了身子。

“其實,家母的親戚當中,有一位晁衡大人的親近之人。”

柳宗元坐正身子,伸直背脊後,如此說道。

他的臉頰顯得有點僵硬。

逸勢也跟著換了坐姿,同樣伸直背脊。

只有空海的姿勢始終不變。

從一開始,他便挺直上半身,姿態自然。

時間似乎將近中午了。

“她名叫白鈴,據說負責照料晁衡大人的種種生活瑣事。”

“你是說,晁衡大人身邊有名女子在照顧他?”

“沒錯,就我所知應是如此。”

“然後呢?”

“白鈴大約比晁衡大人年輕十歲。大歷五年(公元七七○年),晁衡大人七十歲過世時,她還隨侍在側。”

“喔。”空海催促般地點了點頭。

“晁衡大人死後,白鈴一手打理身家財物,除了留下幾件遺物,大多數的物品、宅邸或其他家當,全交給別人了。”

“——”

“白鈴所留下的,都是晁衡大人生前的書信文字。其中——”

“包括晁衡大人寄給李白,用倭文寫成的那封信?”空海問。

“沒錯,但不僅止於此。”

“怎麽說呢?”

“信不只一封,似乎還有另一封。”

“似乎?”

“家母是這樣對我說的。”

“可以再解釋一下嗎?”

“是的,照順序說比較容易懂吧。”

柳宗元再度探出身子。他望著空海說:

“晁衡大人死後,白鈴便寄住在家母外家。”

“原來如此。”

“白鈴幾乎不談晁衡大人,某次興致高昂,很罕見地對著當時還年輕的家母,說了好一會晁衡大人的事。”

“唔。”

“據說白鈴是在安史之亂時,與追隨玄宗太上皇走避蜀地的晁衡大人相識的。就在她提起這事時,似乎想起了什麽,拿出晁衡大人從未示人的書信給家母看。”

“那信還在嗎?”逸勢問。

“應該還在家母外家。我從那些書信當中,找到了這封倭文信——”

“有機會的話,務必讓我拜讀。”

逸勢語帶好奇地說,又征求同意般望向空海:

“你也想看吧?空海……”

“的確——”空海簡短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