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拜火教(第2/4頁)

所有悲哀,所有歡樂,所有痛苦,所有人們遭遇的悲歡離合,不也會馬上失去意義嗎?

假若,世上真有長生不死法,那麽,人在一生中所遭遇的悲哀與歡樂,其意義不都會消失殆盡嗎?

佛法教義,有所謂“生者必滅”之說。

生者必滅——簡單說,即生者必有一死。逸勢雖對佛法不懂,這點見識他還有。

不論儒學或佛法,教義存在之初,均以生者會死為前提。

不僅如此。這世間親子、主從等一切關系,均以此前提為立足點。

逸勢難以接受生者不死之說,才會情不自禁叫出聲。

“我是這樣聽說的。還聽說他們好像是用針或其他對象施法,至於世上是否真有其法,我就不知道了——”

“唔——”逸勢一臉復雜表情。

“話說回來,安祭司,你可曾聽過哪個卡拉潘已經來到長安這裏了?”空海問。

安祭司眼神瞬間浮現一抹困惑,接著響應:“是的,的確聽過。”

“是怎樣的消息?”

空海追問,安祭司臉色暗沉下來。

“你不方便說嗎?”

“是。”安祭司點頭後,閉住嘴。過一會兒,仿佛下定決心,又點頭說:“雖不好說,還是說給你聽吧。”

“感激不盡。”

“之前和你碰面時,我曾說過,為某地帶來光亮的同時,那光亮也會帶來陰影——”

“我記得。”

“換句話說,當神的教義流傳至某地時,惡魔的教義也會同時流傳至該地。”

“是的。”

“瑣羅亞斯德的教義也一樣。瑣羅亞斯德傳進此地時,達萬信仰也同時進入長安了。”

安祭司痛苦地嘆了一口氣。

“這是很可恥的事,因為居住本地的波斯人,並非僅來此寺廟。有些人還出入其他場所。甚至同一個人還會兩邊來去——”

“其他場所嗎?”

“是的。人,有時不僅只信神,他們也會出入其他場所。”

“他們去了什麽地方?”

安祭司閉上雙眼,吐出口中異物般說道:“他們找卡拉潘去了。”

“卡拉潘果然也在這長安——”

“在。”

說畢,安祭司又睜開雙眼看著空海。

“人,有時也需要惡。有些西胡人到卡拉潘那兒,請對方用咒術殺死搶走自己男人的女人,或讓侵占自己田地的家夥田地歉收等等。”

“果然——”

“也就是說,這類少數波斯人,都在長安。”

“您可知道卡拉潘是怎樣的人?又住在哪裏?”

“不知道。”安祭司輕微地搖頭,“具體消息很難傳到我這邊。不過,或許——”

“或許?”

“馬哈緬都也許知道一些。”

“馬哈緬都?”

“就算沒有直接關連,他也可以幫您找到內行人。”安祭司答道。

“空海,這是真的嗎?”

逸勢和空海並肩,邊走邊問。

兩人方才和安祭司道別,離開寺廟。

路上行人匆匆,各走各的。

有人牽著驢車,車上載滿水壺,看似要到東市叫賣。

也有挑夫匆匆忙忙擔貨走在路上。

有男,有女。長安路上總是有人不停在走動。

“什麽事?”

“有關安祭司說的話。他說人可以死而復生,真有這回事嗎?”

“這個——”

“喂,空海,你不是佛教徒嗎?如果人可以不死,那佛法的根本會變成怎樣?”

“會變成怎樣呢?”

“空海,別那副冷漠的臭樣子,難道你不在意?”

“在意。所以我才這樣走在大街上。”

“走在大街上?”

“現在我要去馬哈緬都那兒。”

“你是說,要去繼續打聽剛才的事嗎?”

“沒錯。”

“會聽到好消息嗎?”

“不知道。見到馬哈緬都再說。”

空海響應後,繼續前行。

逸勢走在空海身旁,不時發牢騷,一邊走一邊嘟噥。

貨車揚起陣陣黃塵。

時值長安三月天。

西市——

白色帳篷中,空海、逸勢與一個半老男子相對而坐。

他們在地面鋪就的地毯上盤腿而坐。

三人四周,並排著許多大小不一的壇子。

是胡國壇子。

不僅壇子,也有瓶身細長的水瓶或陶碗。

陽光照射在帳篷上,內部充滿亮光。

外面傳來嘈雜人聲、叫賣聲,不絕於耳。偶爾尚可聽聞運貨車聲或馬蹄聲,是因為此帳篷搭在西市人聲鼎沸之處吧。

三人面前各自擱著茶碗,空氣中隱約飄著茶香。

半老男人臉上浮現困惑神情。

下顎髭胡摻合著花白,鼻梁高挺。

眼窩深邃的眸子,帶點綠色。

他是胡人馬哈緬都。

“這好為難——”馬哈緬都喃喃自語。

“安祭司叫您來問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