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田坊]多多良老師行狀記②(第3/34頁)

接著我們還去到八嶽一帶,參觀了鬼的足印石等,但因為實在沒辦法翻過山頭,就在小淵澤一帶來個大回轉,來到松原湖,眺望被郁蒼樹影環繞的豬名湖那神秘的姿態。

到這裏都還很順利。

簡直是順利過了頭。沒有失望,沒有爭吵,我和老師都心滿意足。當然,就算看了湖,也不可能知道獨眼神的真面目,但吸進冰得讓鼻腔發疼的空氣,看著鮮艷得讓眼睛發痛的景色,我和老師都內心一片舒爽。

問題是……接下來。

老師開始要求說想看一月十五日在諏訪大社上社舉行的年占神事——田遊神事。我原本打算就這樣繼續進行探訪傳說之旅,一路北上,去到佐久或小諸一帶,再從那裏直接回東京,因此聽了這話,大吃一驚。

因為老師提出這個要求,是十三日的事。

時間太緊迫了。

如果要趕回諏訪大社上社去看十五日的神事,就沒辦法再折回來時的路了。雖然也不是不能從當初預定的路線過去,但先北上前行,中間隔了一天再回到諏訪的話,就完全無法停步參觀其他地方,必須目不斜視、馬不停蹄地趕路才行。若是一路到處參觀,實在不可能趕得回來。

不管怎麽樣,都沒辦法看到分布在沿線的盜人巖、蛙石、蛇枕石、座頭石等了。

我大加反對。

以後再來就好了嘛,石頭又不會跑掉……

老師這麽主張。

這話……或許說得不錯。

但我們的旅行又不趕時間,想看的東西都看不到,還算什麽旅行……?

老師還這麽說。

這話……或許也不錯。

可是神事也一樣不會跑掉啊。而且我想看石頭。難道我的感受就無所謂嗎?可是,最後我屈服了。

我們回到了諏訪。

老師盡管那樣堅持要來,卻毫不感動。

而且,老師得知十五日同一天,下社也有神事舉行。

聽說那叫筒粥神事,是占蔔作物豐兇的神事。原本古時候上社好像也會舉行,但在不知不覺間廢絕了,現在只剩下下社還有流傳。老師說他也想看看這場神事,可神事是在同一天舉行。那要怎麽辦嘛?我問。就算來不及也要去看,老師說。反正看不到也不吃虧——他耍無賴地說。

哎,不成也不吃虧,這是家常便飯的事了,而且自暴自棄也差不多是老師的拿手絕活了。

話雖如此,還是一樣有勇無謀。雖然同樣是諏訪大社,上社與下社也不是兩兩相鄰,彼此相距頗遠。老師這人,話一說出口就不聽人勸,我無可奈何地陪他前往下社,但來到下社秋宮時,天都已經暗下來了。

抵達神事舉行的春宮時,都已經天黑了。

後來的行程是一團亂。

下社位於諏訪湖的北岸。從這裏折回原本的路線感覺也是浪費力氣。因為我們的旅程起點上社位於諏訪湖的南端。

我們等於是從諏訪湖的南端繞過東岸北上,而跑到諏訪湖北岸的我們,等於比起點更倒退了許多。若是重回原本的路線,就浪費太多時間力氣了。那樣幹脆去鹽尻或松元還比較劃算。

既然如此,就模仿菅江真澄 [42],去參觀鹽尻吧,啊啊,鹽尻的話有天野信景 [43]——老師不負責任地說著這些話。

當時我應該反對到底,不管怎樣都要回到原路才對的。

雖然事後我深深為此懊悔,但當時我不知是什麽樣的心態,竟覺得這樣也不錯。

真是鬼迷心竅了。

不,若是這樣說的話,我一直是被鬼迷了心竅。

我果然是個笨蛋。根本只能這麽想了。

結果我……滑稽地不是被牛,而是被老師牽著參拜了善光寺 [44]。

是出於“既然這樣,至少就去善光寺吧,以善光寺為終點感覺不是正好嗎”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只能說我喪失了冷靜的判斷力。

如此這般,我們從岡谷到鹽尻、松元,悠哉地流浪著探求傳說。

理所當然,來到松元一帶時,荷包已經瘦得差不多了。

的確,我們的旅行不趕時間。

然而與此同時,這也是一場極端貧窮的旅行。

我們忘了這一點。不,我們一直都沒把這點記在心裏。

因為我們甚至繼續賣弄歪理,認為既然不能去長野,至少要仔細地探訪這一區,更偏離了路線,走進了山裏。

然後,我們的資金終於見底了。

我們想回也回不去,在雪山中茫然失措,進退不得。

“這樣下去會死掉啊!”老師大叫,“到底要怎麽辦啊,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