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協奏曲(第4/4頁)

“你是認真的?你真覺得我們今晚就能逃走?”

“我一開始也不相信,不過說真的,我覺得可能性確實存在。”

“很好。”她說著,從他懷裏鉆出來,站起身,撫平她的袍子。然後她彎下腰,給了他一個長長的、回味無窮的吻。“我會等著和你再會。”她說。

“好。”他勉強開口道。

她走後,他並未入睡,而是躺在床上,直到午夜的鐘聲快要響起的時候。然後他穿上深色的緊身衣和馬褲,還有一件暖和的長袍。他包起樂譜,等到鐘聲轟鳴之時,才躡手躡腳地步出房間,走下樓梯。

盡管他小心翼翼,可周圍卻沒有站崗的守衛。走廊裏空曠而寂靜,除了他拿著的蠟燭之外一片漆黑。

他步入通往門廊的長長走道時,看到前面有光,和他手裏的燭光同樣微弱。等靠近之後,他認出了一個穿著暗紅色女式長袍的身影,便加快了步子,心跳得有平時的兩倍快,就像一支缺了領唱的合唱團。

來到門口時,他困惑地停下了腳步。安波芮坐在一張椅子上,等待著他。她手裏沒有拿著蠟燭:它正在旁邊那張桌子的小燭台上閃耀著光芒。她的下頜抵著胸口,他不禁為她能在如此緊迫的時刻睡著感到奇怪。

當然了,她並不是在睡覺。她身體的每個角度都莫名地不對勁,而且等他靠近到足以看清她的臉時,才發現那張面孔又青又腫,眼睛又瞪得出奇地大。

“安波芮!”他驚呼一聲,單膝跪下。他拉起她的手,只覺冰冷異常。

“我想,是裏奧維吉德·埃肯紮爾吧。”極近處,有人在說。

裏奧夫對居然沒有叫出聲的自己很是佩服。他站直身體,擡起下巴,決心表現得充滿勇氣。

“是。”他低聲道。

陰影中走出一個男人。他的身材很魁梧,留著刮去一半的斑白胡子,還有像火腿那麽大的一雙手。

“你是誰?”裏奧夫問。

那人微微咧開嘴,駭人地笑笑,讓作曲家不禁全身顫抖。

“你可以叫我聖催討,”他說,“也可以叫我死神。好了,我想你已經收到警告了。”

“你犯不著殺她的。”

“我這輩子弄死人從來都沒啥‘犯不著’的,”他回答,“我替國王陛下工作,這是他要我做的。”

“這麽說他一直都知道。”

“陛下他很忙。我最近都沒跟他說過話。不過我了解他,他肯定希望我這麽幹。你瞧,葛蘭女士不了解我。她的計劃裏沒考慮到我。”他走得更近了。

“可你了解我,”他輕聲補充道,“而且我猜你也該搞清楚,我不收賄賂,也不會被別的法子收買,就像這兒的某人想做的那樣。現在陛下已經知道誰才是他的朋友,或者等他回來時就會知道。至於你,我要你做個選擇。”

“不。”裏奧夫驚恐地叫道。

“噢,要的,”那人回答。他朝著安波芮的屍體指了指,“這就是她為她小小的野心付出的代價。你的代價就是選擇接下來死的那個人:是葛蘭家的小鬼,還是那個鄉下丫頭。”他笑了笑,揉亂了裏奧夫的頭發,“別擔心。我不會要你馬上決定。我會把時間寬限到明天中午。到時我會來你房間找你的。”

“別這樣,”裏奧夫無力地辯解,“這太不道德了。”

“這個世界本來就不道德,”那殺手回答,“現在你應該已經明白了。”他晃晃下巴,“走吧。”

“求你。”

“走吧。”

裏奧夫回到房間裏。他注視著安波芮睡過的那張床,憶起了她的愛撫。他走向窗邊,看著無月的夜色,深吸了幾口氣。

接著他點亮了蠟燭,拿出未完成的樂譜、鵝毛筆和墨水,開始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