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瘋狂之子(第2/5頁)

他不清楚女孩和德留特告訴他的有多少是真的,可似乎有件事可以肯定:這些孩子不是俘虜,至少俘虜他們的人並不令他們畏懼。

他朝著這座古城繼續進發,以尋求獨處。他明白自己應該尋找離開的途徑,可既然德留特能允許他隨意走動,恐怕就不會給他任何逃脫的可能。此外,眼下他滿心好奇,根本不會考慮逃跑。

如果德留特說的是真話,那埃斯帕和薇娜應該沒有危險,至少沒有被史林德襲擊的危險。如果他撒謊,那他的朋友多半已經死了。直到他得到證據之前,他不會——不願——相信這點,甚至連過多思考都不行。可他現在有機會弄清真相,弄清荊棘王究竟想要什麽——噢,這是大家都想弄清楚的,不是嗎?

至於幫公主重登王位,他能派上什麽用場?他不是戰士也不是策士。我只是,他思索著,一個對過往年代和各種語言感興趣的學者。和參與進軍伊斯冷相比,我在這裏的用處肯定更大。

出於好奇,他觀察了其中一扇房門。它是木制的,年代不算太老。哈喇族人,他推論著,肯定經常跟地表的鄰居們通商。畢竟他們得吃飯,雖然地底湖泊中能捕到魚類,還有幾種無需陽光也可生長的谷物,可他們的大多數食物肯定來自地表。

斯蒂芬用了片刻去思考,他們是如何在確保瓦窯的位置無人知曉的前提下進行通商的,可答案實在太明顯了,他為自己花去了三次心跳的時間來思考而羞愧。

瑟夫萊。那個乘坐大篷車在地表旅行的民族——他們就是貨物的供應方。

房門應手而開,露出內裏的石室。屋中有些許胡椒的氣味。堅硬的地板上鋪著一張柔軟的地毯,看起來是用羊毛織成的。羊在地底也能過活?他很懷疑。地毯的花紋有點眼熟,和瑟夫萊帳篷和馬車上那種形狀抽象的五彩漩渦有些相似。低矮的圓桌邊,四只坐墊組成了松散的圓環。房內一角,一台織機在耐心等待織者的到來。也許地毯就是用它織成的?近旁的柳條籃裏滿是紛亂的紗線和他沒見過的木制工具。

房間顯得生機盎然,似乎哈喇族人離開時沒有帶走太多東西。也許確實沒有。

他們去了哪裏?他們逃避的是荊棘王,還是德留特所說的那種神秘疾病?

初次相遇後不久,埃斯帕曾說他覺得森林“有些病態”。埃斯帕這輩子都在感受森林的脈搏,所以他應該知道。

然後他們遇見了獅鷲,一種周身劇毒,就連腳印都可殺死生靈的野獸,不久後,黑色荊棘就開始從荊棘王的腳印中萌芽生長,將攀附的所有活物扼殺。接著,更多來自噩夢的怪物相繼現身:尤天怪,羅勒水妖——德留特叫它們“綠憨”。就斯蒂芬所知,它的最佳譯名是“聖墮惡魔。”

莫非這些怪物和人類的教士一樣走過巡禮路,而且得到了相應的天賦?

某些和尤天怪們有關的事尤其令他煩心。他先前差點被其中一只殺死,可眼下想殺他的卻是好幾只尤天怪。不,還有別的什麽……

他隨即明白,困擾他的究竟是什麽。

襲擊他的尤天怪是他遭遇的唯一一只,只是出於某種原因,他才認為它們不止一只。而且獅鷲也只有一頭,盡管埃斯帕在殺死第一頭之後又見到了另一頭。可就他所知,沒有人見過這些怪物同時出現的數量超過一只。

那他為什麽思考的是“那些尤天怪”,而不是“那只尤天怪”?

他閉上雙眼,呼喚聖德克曼賜予的記憶力,回想著史林德初次襲擊的情景。在一片混沌中,還有些別的什麽……

找到了。如今,他能清楚地看到它,就像是個過分細致的畫家為他畫下了那幕場景。他一面幫薇娜往樹上爬,一面轉首回望。埃斯帕站在樹下,手拿匕首,轉過身去。遠處是從林中湧出的史林德們。可埃斯帕究竟在張望什麽?

不是史林德……

它曾出現在斯蒂芬視野的角落:他只看到它的肢體和一部分頭部,可他絕不會認錯。那兒有一頭尤天怪,就在史林德們前方。也許不止一頭。

然後它們怎樣了?是被史林德們殺了,還是跟它們聯手了?

後者不太可能。獅鷲,第一頭尤天怪,他們在微旯村旁的河裏遇到的那只水妖,還有黑色荊棘——

黑色荊棘自荊棘王的腳印中長出,卻兇狠地攀附在他身上,就像是要覆蓋他的全身,將他拖入大地之中。照埃斯帕的說法,他就曾遭到過荊棘的囚禁,就在仙兔山的某個隱秘的峽谷裏。

史林德曾襲擊並殺死那些在森林的各處聖墮進行活人獻祭的人,而那些人似乎和獅鷲是盟友關系:他們是唯一能待在它附近,卻不受致命毒素所害的生物。

不。他無聲地更正。那些叛教修士並非唯一對獅鷲的毒素免疫的生物。他本人就曾與獅鷲的目光相對,卻毫無不適之感。看起來,埃斯帕至少也擁有超乎常人的抵抗力,因為荊棘王曾為他治好過那頭怪物的劇毒碰觸。可這些有什麽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