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復仇

當裏奧夫的手指被拉向原本的位置時,疼痛幾乎令他窒息。“這裝置是我自己的發明,”那醫師自豪地解釋道,“它讓我大獲成功。”

裏奧夫的目光透過淚水,凝視那台裝置。它基本上是一只用柔軟皮革制成的手套,在每根手指的末端都有個小小的金屬鉤。他的手被塞進手套裏,再放到一只鐵盤上,鐵盤上開有多個孔洞,以便扣住金屬鉤。醫生把他的手伸展開來,用鉤子把手指固定在鐵盤上。

接著——也是最痛苦的部分——會有第二個金屬盤蓋在他的手上,再用螺絲擰緊。他手臂的肌腱火辣辣地疼,而他開始懷疑,這也許只是篡位者跟他的醫生們發明的一種變相刑具。

“我們還是再用熱敷和草藥療法吧,”裏奧夫縮了縮身子,“那樣感覺舒服些。”

“那些只是為了放松你的肌肉,”醫師解釋道,“並且帶動你體液的自愈能力。這段療程比較重要。先前治療你的法子全錯了,可幸運的是,他們沒治療你太久。現在我們必須把你的手牽引到正常形狀,然後,我會用硬夾板把它們固定起來,直到可以進行真正的治療為止。”

“就是說,你經常這麽幹?”當那家夥把螺絲又擰緊一圈時,裏奧夫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的手掌還遠遠不到平整的地步,他能聽到腫脹的血肉裏輕微的噼啪聲。“像這樣修復雙手。”

“不太一樣,”那醫師承認,“我從沒治過這麽重的傷。不過治療硬頭錘和劍擊傷的手倒是常有的事。在我成為國王陛下的醫師之前,是奧夫森總督的專屬醫生。要知道,他每月都會舉辦騎士比武,而且他有五個兒子和十三個外甥都到了參賽年齡。”

“這麽說,你是最近才來的伊斯冷?”裏奧夫問道。能分心聊天對他是件樂事。

“我是大約一年前來的,不過那時我是威廉陛下的禦用醫師之一。國王死後,我效忠王後陛下沒多久,就成了羅伯特陛下的醫師。”

“我也才到這兒不久。”裏奧夫說。

醫師擰緊了螺絲。

“我知道你是誰,當然了。我得說,你出名得很快。”他微微一笑,“你的行為本該再謹慎一些的。”

“是啊,”裏奧夫贊同道,“可那樣的話,我們就沒法看著你的裝置大顯神威了。”

“我不想欺騙你,”那醫師說,“你的雙手可以慢慢康復,可讓它們恢復原樣是不可能的。”

“我根本沒這麽奢望過。”裏奧夫嘆了口氣。這時另一根接近痊愈的骨頭斷裂開來,嘎吱作響著歸入新的位置,他眨眨眼,甩開痛楚的淚水。

次日,他用那雙被包在鐵和厚重皮革制成的堅硬手套裏——正如那醫師所承諾的——的手,笨拙地翻閱篡位者給他的某本書籍。他的手指被迫伸開,拉直,看起來像極了木偶誇張的大手。他不知道自己用這雙笨重的連指手套試圖翻動書頁時,給人的感覺是滑稽還是恐怖。

可他很快就忘記了這點,因為手頭的工作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這本書頗為古老,用古阿爾曼字母拓印而成。標題為Luthessa Felthan ya sa Birmen——《田野與河堤之歌》——這些是書中他唯一能夠看懂的文字。其余的詞語都用裏奧夫從未見過的字母寫就。字母的構造跟他熟知的語言有幾分相似,可單看每個字母卻又無法確認。

還有幾段帶著怪異的詩歌式構造的文字同樣頗為眼熟,可最重要的是,這本書的封面似乎和內容對不上號。就連裏面的書頁也不太搭調:它們比外面的包裝要古老多了。

他又發現了一張令人興趣盎然的圖表,只是它和文字幾乎同樣令人費解。這時,他聽到房門處又傳來嘎吱聲。他嘆口氣,振作精神,準備再跟親王或是醫生周旋一番。

可來者並非那兩人。當裏奧夫看到一個年輕女孩從正門走入,迅速關門並且上鎖時,忽然感到由衷的喜悅。

“梅麗!”他大叫道。

她猶豫了片刻,接著沖進他的臂彎。他舉起她,那雙可笑的大手按在她的背上。

“裏奧夫!”梅麗咕噥著,抱緊了他。

“能見到你真好。”他說著,把她放下地。

“媽媽說你大概已經死透了,”梅麗說,表情認真極了,“我好希望她說錯了。”

他伸出手,想揉亂她的頭發,可看到他的“爪子”,她的雙眼睜大了。

“呃,”他說著,拍了拍手,“這不要緊的。這東西會讓我的手感覺好些。你媽媽怎麽樣了?”他問。

“我不知道,真的,”梅麗回答,“我已經好多天沒看見她了。”

他跪倒在地,覺得雙腿裏有東西在噼啪作響。

“他們把你關在哪,梅麗?”

她聳聳肩,只顧盯著他的雙手,不肯直視他的臉,“他們給我戴了眼罩。”她顯得開心了一點。“不過一共是七十八步。我的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