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3/5頁)

陸不言的繡春刀又深一分,“如果她說的不是真話呢?”

鄭敢心堅持道:“姜娘隨我數年,不會騙我。”

“哥哥,哥哥!”姜娘猛地一撲進鄭敢心懷裏。她摟著他結實的腰,將臉埋入鄭敢心的胸膛。

她抽噎著道:“對不起,對不起……”

鄭敢心垂眸,單手撫上姜娘的頭,“你並未對不起我。待我死後,你好好活著,我替你存下的錢,夠你活到一百歲呢。”

“不,不要死!我沒想過會這樣!真的,哥哥,是我對不起你,我,我對不起你……”姜娘血肉模糊的手抓著鄭敢心的衣袖,慢慢往下滑,最終,她跪倒在地,失聲痛哭。

鄭敢心似乎意識到什麽,他看向姜娘的視線帶著一股不可置信,“姜娘。”

姜娘伸手捂住臉,淚水混著血水往下滴,她的聲音很輕,抽噎著道:“楊彥柏沒有碰妹妹,他進來以後就被我打暈了。我扒下了他身上的外衫蓋在妹妹身上,錢袋子應該也是那個時候我手忙腳亂,不小心一起掉下來的。”

“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真的,我只是,只是太害怕你不要我了。”姜娘仰頭,一臉的淚和血,她顫抖著手,去抓鄭敢心垂在身側的手。

她的指尖試探性地觸上他,然後又猛地攥住。

鄭敢心一臉的悲切,他看著姜娘,像是想不通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他說,“你不騙我,我也不會不要你。”

姜娘卻使勁搖頭,“我是個花娘,我也知道自己不幹凈,我不奢望你能娶我,我只希望自己能待在你身邊。我知道你心裏念著妹妹,我也知道你讓我待在你身邊是因為我知道是誰殺死了妹妹。”

“我本來以為像楊彥柏這樣的人,是很難殺的……他是宰相的兒子啊……”姜娘開始語無倫次,“我只是想在你身邊待得更久一點。”

姜娘低著頭,聲音越來越輕。

鄭敢心看著姜娘的發頂,緩慢搖頭,然後堅定的,把自己的手從姜娘手裏抽了出來。

姜娘的手砸下來,落在地上。

好疼,好涼。

姜娘囁嚅著唇,她知道的,她知道說出來後,一切都會離她遠去。

包括鄭敢心。

她早就想到過的。

姜娘的神色突然變得異常鎮定,她偏頭,看向陸不言。

姜娘的臉隱在暗色裏,她滿臉的血色也變得昏黑暗沉,“你們缺一個殺人兇手,我給你們。”

“攔住她!”陸不言面色微變,手中的繡春刀往下一挑。

鄭敢心以為陸不言要對姜娘下手,下意識用胳膊擋住了繡春刀。

繡春刀狠狠砍下去,在鄭敢心的胳膊上滑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姜娘柔軟的身子滑倒在地,她的心口插著一柄匕首。

看到此情景,鄭敢心身形一軟,小山似得身體就那麽跪在了姜娘面前。

姜娘的臉上都是血,她從鄭敢心的眼瞳中模糊看到自己的模樣。她努力扯出一個笑,說,“哥哥,你會記住我的,對不對?”

鄭敢心張了張嘴,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姜娘艱難地吞咽著喉嚨裏的血腥氣,她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模糊,身體的鈍痛拉扯著她,她拼盡全力喚了一聲,“鄭郎。”

她以為自己的聲音很大,可其實,只有最近的鄭敢心聽到了。

“姜娘!”鄭敢心猛地將人抱住,滿是鮮血的手按住她心口的匕首。

姜娘喃喃自語,“京師院子裏的貓,你替我養下去,好不好?它們愛吃肉,多給它們買肉吃……”

鄭敢心伏在姜娘肩頭,無聲痛哭。

周圍陷入一片沉寂。

陸不言手持繡春刀,濃稠的鮮血不斷往下滴落,在船板上匯聚成蜿蜒而細長的血流。

他上前,伸手去探姜娘的鼻息,聲音冷淡而自持,“已經死了。”

胡離道:“真傻,就算你死了,他也逃不過去的。”說完,胡離擡頭看向窗口。

天際處晚霞肆虐,蛋黃色的落日濃稠發亮,太陽馬上就要落山,胡離道:“正好七日了吧?太陽一落山,楊彥柏怕是就要沒命了。”

黑一跪在地上,聽到此話,仰頭看向躺在船上的楊彥柏。

少年公子哥的臉,原本細膩又光滑,如今面頰凹陷,眼底發青,整個人瘦得不成人形。

黑一從懷裏掏出了匕首,抵在自己心間。

“公子莫怕,黑一會陪你。”說完,黑一看向一旁的黑二,“黑二,將公子和我的屍首一道帶回京師。”

漱雲飄蕩,遮掩落日,余暉被河面吞噬,青山晦暗,獨留殘霞,船艙之內一瞬變得昏暗。

楊彥柏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又重重地嘔出一口黑血來。

黑一面容悲愴,手中的匕首眼看就要刺入心臟,一旁趙家大郎突然伸手,一把按住他道:“別急。”

“咳咳咳……”楊彥柏嘔出一口黑血後,一臉不耐地虛弱開口,“吵死了,黑一,把人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