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都市言情鍍金歲月(第3/6頁)

但那不意味著,這就是她樂於見到的事情。

埃爾文跌跌撞撞地爬起,即便處於一個仿佛喝醉了的狀態中,他仍然能做到一絲聲響也不顯露。在他關上窗子刹那,清冷的月色映在他的臉上,第一次照亮了此前都一直隱藏在背光的黑暗中的那一頭燦爛的金發,還有那張英俊,卻像是蘊含了所有詩歌中低聲描繪的悲哀的臉龐——

那不是埃爾文·布萊克,可那又是他,康斯薇露確信這一點,卻仍是不可避免地驚呼了一聲。

“公爵夫人。”

埃爾文肯定地說著,他緩慢地扣上了插銷,拉起了窗簾,房間中刹那間又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掩去了眼前這男人的俊美,就如同適才的一切都不過是月下的幻覺罷了。

“您在這做什麽?”

康斯薇露盡可能地把自己往床邊垂下的帷幕裏擠了擠,想營造出一種她坐在床旁的陰影下的景象。“我在等你回來,”她輕聲回答著,話一出口才發覺自己說錯了。一個已婚的公爵夫人在昏暗的臥室中等待一個男人歸來,這情形實在過於曖昧,不該由她這個身份的人說出口。

但埃爾文卻似乎並未在乎這一點,“您等待歸來的是埃爾文·布萊克,”他說著,仍然站在窗邊,“但他並不存在,那個蘇格蘭日報的記者從未出生在這世界上過,他只是一道虛幻的影子,偶爾短暫地出現在您的眼前罷了,並不值得您犧牲大好的睡眠而等待。”

“我等待的是你。”康斯薇露脫口而出,“我說的是你,不是埃爾文·布萊克,也不是其他的任何人,我等待歸來的人是你,而你就站在這兒,不是幻影,不是虛無,你是真真切切的人。”

這句話不僅違背了她從小接受的所有家教,也全然違背了她一直以來的性格。她甚至從未向詹姆斯說過這般直白的話語。她是個淑女,而淑女永遠不該把自己內心的想法告訴任何男性,包括自己的父親,這些規則即便在死後也仍舊對她有著束縛力,時不時康斯薇露依舊會發現自己遵守著它們。

通常來說,康斯薇露會把自己這樣的改變歸於伊莎貝拉的功勞,認為是她給予了膽小又怯弱的自己勇氣,但唯有這一次,她很清楚事實並非如此。

事實是,她想對他,埃爾文·布萊克,或者不管名字是什麽,就僅僅是這個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說出這句話。但他對這句話毫無反應,只是呆板冷漠地注視著她,好似已經不能被這世上任何話語所打動。

“你卸掉了偽裝。”康斯薇露不得不重新找了一個話題。

“我只是想回來向夏綠蒂告別,謝謝她為我留了一扇窗戶,那對我而言意義重大,僅此而已。”埃爾文——康斯薇露仍然只能以這個名字稱呼他——平平地回答著,“我沒有必要為此再特意換上埃爾文·布萊克的偽裝,那個角色已經不復存在了。”

“你不打算向我告別嗎?”這麽說,她在他心中還比不上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小女孩,康斯薇露心想著,她竭力使自己的語氣隨意一些,卻還是掩蓋不住那淡淡的苦澀。

你愛上埃爾文·布萊克了嗎?今夜的早些時候,伊莎貝拉如此小心翼翼地詢問著她。如果你希望他留下,不管他是什麽身份,間諜,殺手,還是走私犯,我都會盡全力給他一個合法身份,讓他能待在我們身邊的。當然,我們就不得不跟阿爾伯特坦白你的存在了,否則他一定會以為我背著他來了一段婚外情……

她還喋喋不休地說了許多,可康斯薇露沒有再繼續聽了。她沒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因為在經歷了詹姆斯的欺騙,還有她為此而施行的自殺後,再提“愛”這個字,或多或少都有些滑稽,也有些沉重。更何況,她與埃爾文之間有的,除了幾次躲躲藏藏的談話以外,又還剩下什麽呢?她對這個男人一無所知,又可能愛上他什麽呢?就因為他是除了伊莎貝拉以外與自己接觸的另一個活人嗎?

所以,她確定自己並不愛埃爾文,她只是非常地在乎他。

每次他們談話的時候,她都能看到他在伊莎貝拉眼中尋找著自己的影子;每當伊莎貝拉表現得與自己不同時,她都能發覺疑竇從他眼中閃過;他分明是知道自己存在的。這個想法讓康斯薇露常常又喜又悲,又時時被她在腦海中掛念著,進而更起勁地尋找埃爾文區分她與伊莎貝拉的表現——這就是為什麽她如此在乎他,再也沒有別的原因了,再也沒有別的原因可以用來解釋知道他前來是要告別而不是要歸來這件事會令她如此的痛苦。

“那就趁著這時機告別吧,公爵夫人。”

“我的名字是康斯薇露·範德比爾特,”她說道,平生第一次使用如此堅定的語氣,“而我希望你能那麽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