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Isabella·(第2/5頁)

但那只是純粹的外貌上的吸引,如今對伊莎貝拉毫無意義。

幾分鐘後,她聽見公爵發出一聲輕輕的勝利的歡呼,從一個打開的抽屜前直起身,向伊莎貝拉揮舞了一下手中拿著的幾張畫紙。

快步穿過房間,公爵將那些畫作遞給了伊莎貝拉,那是幾幅水彩畫,所用的紙張十分的堅硬挺括,很好地將顏料的色彩保留在纖維上,但是表面摸上去又沒有任何紋理。她瞥了一眼公爵,發現對方臉上罕見地出現了幾分赧色,像是作業即將被交到出了名刻薄的教授手上而感到局促不安的學生,“這是我17歲時的作畫,”接觸到伊莎貝拉的視線,他連忙解釋著,“跟那些你喜愛的大師作品自然是無法相比的——自從我的母親死後,我便再也沒有提筆作畫了。但我並不介意為了你而——”

他頓了頓,但是伊莎貝拉沒有說話,她的視線仍然膠著公爵的畫作上。不過,顯然,康斯薇露過去通過自己而顯露出的對藝術的品味,以及她的沉默,只讓她可憐的丈夫更加緊張了。

“事實上,這就是一個糟糕的主意,公爵夫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他伸手想要將那些畫紙拿回來,但伊莎貝拉沒有放手。她知道康斯薇露若是在這兒,說不定能提出許多批判性質的評價,但就以她那自認為淺薄的,單純的,膚淺的眼光來看,公爵的作品無疑是驚艷的——甚至可以說,倘若公爵不曾提到這些色彩來自於他的手筆,伊莎貝拉絕不會料到它們出自於一位貴族之手。

第一幅,是正在修剪玫瑰花叢的波斯維爾先生,盡管公爵的筆觸的確體現出了那些花朵的嬌艷美麗,但更令伊莎貝拉驚嘆的是他只在五官的寥寥幾筆間便描繪出了波斯維爾先生對那些植物的熱愛——她的確在這位忠心耿耿的布倫海姆宮的園丁臉上見到過那深情癡迷的神情,仿佛他不是在為玫瑰驅蟲,而是在為心愛的女人梳發一般。伊莎貝拉幾乎都能想象得出年少的馬爾堡公爵是如何坐在布倫海姆花園的長凳上,抱著自己的畫板,微笑著描繪波斯維爾先生工作的場景。她突然便理解了愛德華昨晚對她說過的話,沒人會相信能親手畫出這樣靜雅場景的男孩會在日後成為一個冷酷傲慢到極致,能夠為了家族利益而不惜欺騙以及打壓一個無辜的女孩。

第二幅,第三幅,第四幅——伊莎貝拉一張張地翻看著,布倫海姆宮中並不是沒有收藏歷代家族成員的畫作,只是那大多數都是些充斥著浮誇與不實的作品,要麽便是對著大理石與靜物的寫生,要麽便是描繪一年四季的布倫海姆宮之景——只在公爵的作品上,伊莎貝拉看到了布倫海姆花園雪地上仰望著樹梢的狐狸,而不是千篇一律的被修剪成天使模樣的灌木叢;她看到了聚集在書房中,偷看收錄古希臘**油畫畫冊的男仆們,而不是布倫海姆宮恢弘的前廳與精致的沙龍;她看到了穿著家居長裙,依靠在窗台上,憂郁地注視著遠方,手中緊握十字架的公爵的母親,而不是身著華服,頭戴冠冕,側身扶著樓梯盈盈而立的貴族夫人。

她想不出任何深刻的藝術評價,她也說不出那些筆觸中蘊含的感情,只知道每一抹色彩中都藏著人間的煙火氣,都藏著人性的溫度,都藏著深深的愛意——無論是對家人,對宮殿,亦或是對這片土地。

也許愛德華是對的,也許溫斯頓也是對的,過去曾狠狠地傷害過她的公爵並非是阿爾伯特·斯賓塞-丘吉爾真正的面貌。發生在他的生命中的那些不幸——母親的去世,父親的去世,頭銜的沉重負擔——改變了他,重塑了他,隔絕了他。可仍然有絲絲溫柔真誠從那扇在她面前狠狠關上的心門後透出來,提醒著她那個能畫出如此作品的男孩尚未走遠。

而她該給那扇門第二次打開的機會。

公爵松開了畫作。

“你喜歡嗎?”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伊莎貝拉點了點頭。她並非是到這一刻才意識到自己對公爵一無所知,但她的確是到此刻才突然有了想要進一步了解對方的心思——刹那之間,讓自己的丈夫為自己畫一幅肖像畫不再是幾分鐘前那個毫無吸引力的提議了,伊莎貝拉甚至有些好奇自己在他的筆下將會是什麽模樣——好奇他是否能夠畫出藏在康斯薇露的外表下的那個自己。

她想著,感到這個想法帶來一絲輕微的酸澀。

“除了畫畫以外,公爵大人,你還有其他的嗜好嗎?”她忍不住詢問道,將那些畫作還給了公爵,發現自己與對方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已經不再用那種恭敬而冰冷的語氣對話了。

“如果一定要說是嗜好,而非學會的專長的話。”公爵說,他的語氣讓伊莎貝拉恍惚覺得他們是在高中球場邊看台下羞澀地開始第一次約會的情侶,正在試圖了解對方的喜好,以便於日後為對方挑選禮物,“我還會拉小提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