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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門鈴聲傳來,江太太去開的門,於是,江雁容聽到母親在喊雁容,程心雯來看你!立即,程心雯已經鉆進了她的房裏,她跑到床邊喊:

“江雁容!”

江雁容什麽話都說不出來,眼淚又來了。

“你不要這樣傷心,”程心雯急急地說,“你想想,考大學又不是你一生唯一的事!”

不是唯一的事!她這一生又有什麽事呢?每一件事不都和考大學一樣嗎?哦,如果她考上了大學,她也可以這樣的勸慰失敗者。可是,現在,所有的安慰都變得如此刺心,當你所有的希望全粉碎的時候,又豈是別人一言半語就能振作的?她真希望自己生來就是個白癡,沒有欲望,沒有思想,也沒有感情,那麽也就沒有煩惱和悲哀了。但她卻是個有思想有感情的人!

“江雁容,別悶在家裏,陪我出去走走吧!”

“不!”

“我們去找周雅安?”

“不!”

“那麽去看電影。”

“不!”

“江雁容,你怎麽那麽死心眼?人生要看開一點,考大學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

如果我考上了,我也會這麽說。江雁容想著,默默地搖了搖頭。程心雯嘆了口氣,伏下身來低聲說:

“你需要我為你做什麽事嗎?”

江雁容又搖搖頭。忽然拉住程心雯的手。

“程心雯,你是我的好朋友!”

程心雯眨著她的眼睛,笑了笑。

“始終我們都很要好,對不對?雖然也孩子氣地吵過架,但你總是我最關心的一個朋友!”她伏在江雁容耳邊,低低地說,“早上我見到康南,他問起你!”

康南!江雁容覺得腦子裏又轟然一響。考大學是她的一個碎了的夢,康南是另一個碎了的夢。她把頭轉開,眼淚又滾了下來。

三天之後,江雁容才能面對她所遭遇的問題了。那是個晴朗的好天氣,她落榜後第一次走出了家門。站在陽光普照的柏油路上,她茫然回顧,不能確定自己的方向。最後,她決心去看看周雅安,她奇怪,落榜以來,周雅安居然沒有來看她。“看樣子,朋友是最容易忘記被幸福所遺棄的人!”她想,這是勃朗特在《簡·愛》中寫的句子。走出巷子,她向周雅安的家走去,才走了幾步,她聽到有人叫她:

“江雁容!”

她回過頭,是葉小蓁和何淇。她們都已考上台大。

“我們正要來看你。”葉小蓁說。

“我剛要去找周雅安。”江雁容站住了說。

“真巧,我們正是從周雅安家裏來的。”何淇說。

“她在家?”

“嗯。”葉小蓁挽住了江雁容,“我們走走,我有話和你談。”

江雁容順從地跟著她們走,葉小蓁沉吟了一下說:

“周雅安告訴我們,康南毀了你,因為他,你才沒考上大學,是嗎?”周雅安!江雁容頭昏腦漲地想:“你真是個好朋友,竟在我失敗的時候,連康南一起打擊進去!”她語塞地望著葉小蓁。何淇接著說:“周雅安告訴我們好多事,我真沒想到康南會在你本子裏夾信來誘惑你,江雁容,你應該醒醒了,康南居然這樣無恥……”

“周雅安出賣了我!”江雁容憤憤地說。

“你別怪周雅安,是我們逼她說的。”葉小蓁說。

“她不該說,那些信沒有一絲引誘的意思,感情的發生你不能責怪哪一方,周雅安錯了!她不該說,我太信任她了!”江雁容咬著嘴唇說。

“江雁容,我們在學校裏那麽要好,我勸你一句話:躲開康南,他不是個君子!”葉小蓁說。

“你不是最崇拜他的嗎?”江雁容問。

“那是以前,那時候我並不知道他的道德面孔全是偽裝呀!現在想起來,這個人實在很可怕!”

“我知道了,小蓁,你們放心,我會躲開他的!”

和葉小蓁她們分了手,江雁容趕到周雅安家裏,劈頭就是一句:“周雅安,你好,沒忘記我是誰吧?”

“怎麽了?你?”周雅安問,“怪我沒去看你嗎?我剛生了一場病。”“周雅安,你出賣了我!你不該把那些事告訴葉小蓁她們,你不該把我考不上大學的責任歸在康南身上!”

“難道他不該負責任嗎?假如你不是天天往他房間裏跑,假如你不被愛情沖昏了頭,你會考不上大學嗎?”

“周雅安,我太信任你了,現在我才知道你是個不足信賴的朋友!”“江雁容,”周雅安困惑地說,“你是來找我吵架的嗎?”

“我是來找你吵架的,”江雁容一肚子的傷心、委屈全爆發在周雅安的身上,“我來告訴你,我們的友誼完蛋了!”

“你是來宣布跟我絕交?為了這麽一點小事?”

“是的!為了這一點小事!我母親常說:‘有朋友不如沒朋友。’我現在才懂得這意思!周雅安,我來跟你說再見!我以後再也不要朋友了!”說完,她轉過身子,頭也不回地向大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