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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請改選一個學術股長,我實在不能勝任。”

“我希望被選舉的同學不推卸責任,”康南說,微微有點不快,“你是大家選出來的,同學們一定知道你能不能勝任。”

“可是,老師,”江雁容的睫毛垂下了,然後又擡起眼睛來,眼光有點仿徨無助,“我有我的苦衷,每位同學都知道我不是個功課很好的學生,我把全部時間用到功課上都無法應付,如果再讓我當學術股長,我一定又耽誤了功課,又不能好好地為班上服務,而且,我已經連任三學期的學術股長了,也該換換人了。”

康南不喜歡有這種“辭職”的事發生,但江雁容那對無助而迷茫的眼睛,和那懇摯的語調使他出奇地感動,他猶豫了一下,說:

“這樣吧,問問同學贊不贊成你辭職?”

“贊成也沒有用,”一個坐在前排,圓圓臉,胖胖的身材的同學說話了,“就是江雁容不當學術股長,將來壁報的工作還是會落在她身上的,沒有人能代替江雁容!”

全班都不說話,顯然是默認了這位同學的話,江雁容站在那兒,默默地掃了全班一眼,然後一語不發地坐下了,垂著眼簾對著桌子發呆,修長而白的手指無意識地玩弄著一個做鎮尺用的銅質松鼠。康南咳了一聲,繼續選下一股的股長,這是風紀股,是維持全班秩序,檢査每人服裝的股長,這是責任最重也最難做的一股。那個圓臉胖身材的同學舉手提了名,是出乎康南意料的一個名字:

“程心雯!”

康南還來不及把名字寫到黑板上,程心雯像地雷爆炸似的大叫了起來:

“活見鬼!”

全班同學都把眼光調到程心雯身上,程心雯才猛悟到這聲詛咒的失態,但她來不及彌補這份失態,她手忙腳亂地站起來,嘴裏亂七八糟地說:

“老師,你不能寫我的名字,你不要聽葉小蓁的提名,我和葉小蓁有仇,所以她設計來陷害我,叫我當風紀股長,好像叫流氓當法官,那,那,那怎麽成?簡直是開玩笑!我連自己都管不好,等我學會了管自己,再來當風紀股長!好吧?”

這幾句話使同學們都笑了起來,連悶悶不樂的江雁容也抿著嘴角笑了。康南微笑地說:

“你別忙,還沒有表決呢,你也未見得會當選!”

“哎呀,老師,不能表決……這個……”程心雯抓耳撓腮地亂鬧了一陣,看看沒辦法,只好坐下來等待表決,一面對著葉小蓁背影低聲地做了一番驚人的詛咒。

表決結果,竟然全班舉手贊成程心雯,程心雯管不了別人,只拼命抓著身邊的江雁容,嚷著說:

“你不許舉手,你舉手我就和你絕交!”

江雁容看看班上那些舉著的手,知道大勢已定,就放下手來。結果程心雯以五十票當選。程心雯又跳了起來,因為跳得太猛,差點帶翻了桌子,桌板掉到地下,發出一陣兵零兵啷的巨響,程心雯也顧不得去拾桌板,只是指手畫腳地叫著說:

“老師,全班都跟我作對,你千萬不能讓我當風紀股長,要不然全班都完蛋了。哎呀,這……這……根本是活見鬼!我怎麽能當風紀股長嘛!”

“既然同學們選了你,”康南說,“你就勉為其難的去做吧,先從自己下手,未嘗不是好辦法,我想你可以做一個好風紀股長!”

程心雯無可奈何地坐下來,一臉哭笑不得的尷尬相,江雁容一直望著她微笑,程心雯沒好氣地說:

“你笑什麽?”

“我笑一只野猴子被風紀股長的名義給拴住了,看以後再怎麽瘋法?”江雁容說。

下面是選康樂股長,總算沒出問題,周雅安和何淇當選。再下面是選服務股長,程心雯迫不及待地舉手,還沒等到康南叫她提名,她就在位子上大叫:

“葉小蓁!”

這次輪到葉小蓁發急了,那張圓圓的臉上嵌著一對圓圓的大眼睛,顯然也是個精明的孩子。她在位子上抗議地大喊:

“不行,老師,這是報復主義,這種提名不能算數的!”

“哦,你提的名就算數,別人提的就不算!”程心雯說。

康南一語不發地把葉小蓁的名字寫在黑板上,程心雯得意地對葉小蓁做了個鬼臉,似乎連自己當選為風紀股長的事都忘記了。葉小蓁終於當選為服務股長,接下去,事務股長也順利產生。康南長長地吐了口氣,要新當選的學術股長江雁容把選舉結果記錄在班會記錄上,江雁容接過了記錄本,按照黑板上的名字填了上去。

班會結束後,康南走出教室,下了三層樓,回到單身宿舍裏。這是間約六個榻榻米大的小房間,放了一張床、一張書桌、一個書架、幾把椅子,剩下的空地就沒有多少了。有時,學生們到這兒來問問題或談話,一來五六個,這屋子就會被擠得水泄不通。泡上一杯香片,他在桌前的藤椅裏坐下來,燃起一支煙,開始靜靜地吐著煙霧,凝視著窗簾上的圖案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