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14頁)

劉桂英挪到車廂門處,抱著胳膊靠在一旁。那個男乘客提著一個鼓囊囊的袋子,路過劉桂英時,把袋子放在她的腳旁,然後若無其事地朝前走了。

直到夜深,馬魁把喝醉了的汪新送回家時,他這口氣也沒有順過來。汪永革見馬魁攙著汪新進屋,急忙上前和他一起,把汪新放倒在炕上。瞧著兒子迷迷糊糊的樣子,汪永革心疼地問:“這是喝了多少酒?”馬魁看了汪永革一眼,說:“把我的酒都喝了!”“老馬,你不但教汪新本事,還管酒管飯,這樣的師傅上哪兒找去。”“是啊,我欠你們老汪家的!”

男乘客的話,嚇到了女乘客,她瘋了似的去尋乘警。女乘客剛走,男乘客關上廁所門,門後地上,一只小手露了出來。

聽了馬魁的話,汪永革識趣地從抽屜裏拿出幾張糧票,塞到馬魁手裏說:“老馬,你拿著。”“你這是幹什麽?”“誰家的糧都不寬綽。”“可也不用拿這麽多。”“備著吧!說不定哪天他又去了。”“還想叫他去我家吃?”“徒弟到師傅家吃飯,說得通。”“這賬啊,就怕亂,一筆是一筆,得挨個算!”馬魁說著,就把多余的糧票放在桌上,汪永革苦笑:“還是這副老脾氣。”

等了幾分鐘,見兒子還沒回來,女乘客徹底慌神了。她快步走到廁所門外,欲打開廁所門,發現門上了鎖。女乘客焦急地敲門,片刻,廁所打開半扇門,她朝廁所裏一望,並沒有兒子的身影,沖著男乘客問:“我兒子上廁所來了,他哪去了?”“我在裏面呢,哪有孩子啊?是不是走丟了,趕緊報警吧!”

馬魁凝視著汪永革,像是有話說,汪永革看了看炕上的汪新,示意馬魁出去說。馬魁和汪永革出了屋,一直走到大院門外,才停下來。

見自己的視線總是被遮擋,女乘客站了起來,朝廁所望去。看不到兒子的身影,她心下有點焦急,不時地朝廁所方向望著。

二人先是沉默了一陣,直到馬魁憋不住問:“等啥呢?說吧!”“不是你有事嗎?”“是你有事吧?”“我還以為你有事要跟我說,不會是汪新又惹禍了吧?”

小男孩走進廁所剛要關門,一個男乘客擠進廁所,迅速關上了門。

馬魁冷冷地哼一聲,汪永革繼續說:“他要是不聽話,你只管跟我說,我教訓他。”

不遠處站著的劉桂英,看到小男孩起身走了,她湊了過來,用身體擋住了女乘客的視線。她倚著椅背,嗑著瓜子,女乘客探頭讓開她的身體,視線追逐著小男孩。劉桂英有意無意移動身體,遮擋住她的視線。

馬魁答非所問:“心虛了,張不開嘴了?”“老馬,你喝醉了吧?”“還裝!”“你能不能把話說清楚了?”“當年,你是不是都看見了,你為什麽不給我作證,你明明就在現場!”“我真的不在現場,你看錯了。”說這話時,汪永革的眼神裏夾雜著一絲猶豫。

女乘客望向行李架上的旅行袋,擔心行李被人拿走,就對小男孩說:“那你去吧,媽瞅著你。”

事到如今,汪永革還這麽說,馬魁的心裏刺痛的感覺卷土重來,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他扭頭走了。

秋天的日光,透過車窗。坐在座椅上的女乘客昏昏欲睡,小男孩坐在她身旁,扭了扭身體喊:“媽,我想尿尿。”女乘客睜開眼:“快到站了,憋一會兒,下車尿去。”“我憋不住了。”

馬魁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汪永革蹲了下來,捂住了眼睛。也許,汪永革的那一絲猶豫,就是既定的答案。

埋怨著、說著、笑著,這一刻,任何情緒都抵不過失而復得的甜蜜,馬魁和汪新望著兩人漸漸擁抱在一起的身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汪永革再一次聽到了發問,馬魁再一次聽到了答案,兩個人誰都不曾改變,誤會加深,只能無言。隔了十年,或許早已無話可說。

唐興國捧著手表,眼淚下來了,他把手表遞給未婚妻,未婚妻的眼一熱,淚珠就滾落下來。她抹了一把眼淚,依舊忍不住地埋怨:“你個臭嘎嘣的,早給我不完了嗎?還麻煩警察同志。警察同志,謝謝,謝謝!”

汪永革從外面走回來時,就看到汪新在廚房裏,一手扶著水缸,一手拿著水舀子喝水。汪永革狐疑地問:“你這是真醉了,還是演戲呢?”汪新打了個水嗝:“一半兒一半兒吧!”“耍的是哪門子心思?”“這老馬頭,挺難擺弄的。”“別總琢磨那些邪門歪道,對你不好!心思得用到正地方,老老實實做事,踏踏實實做人。”“爸,不是我不好好學,是馬魁的心太黑、手太狠!”“我最後說一遍,你沒權利選師傅,組織安排的必須服從,再說得清楚點,這就是你的命!”“聽爸一席話,感覺這腦袋通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