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屍體身份確定

“宋大人,該說的我都說過了,何時才能放我出去啊?”

夏無羈已在提刑司大獄裏關了一天一夜。本以為宋慈接手蟲娘一案,又在府衙的司理獄中審問過一遍,他很快便可以出獄,卻不想宋慈非但沒有放他走,反而將他轉移至提刑司大獄繼續關押。除了獄吏送飯送水外,獄中一直沒人搭理他,宋慈也一直不見人影,直到在獄中百般煎熬地度過一日後,他才終於等來了宋慈。

月娘的屍體已經運入提刑司的偏廳,與蟲娘的屍體停放在一起,許義也已遵照吩咐外出找人,要過一陣子才能回來。趁著這個空隙,宋慈來到提刑司大獄,到了關押夏無羈的牢獄之中。

“眼下還不能放你走。”宋慈道,“在徹底洗清嫌疑之前,你要一直待在這裏。”

夏無羈有些驚訝,他一直以為宋慈把他當作證人,沒想到宋慈還認為他有嫌疑,道:“宋大人,小憐的死,當真與我無關啊。”

“既然無關,那你為何一再說謊?”

昨天在司理獄時,夏無羈就被宋慈指出說了謊,他道:“我……我如何又說謊了?”

宋慈直視著夏無羈:“蟲娘那麽多金銀首飾,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小憐沒對我說起過,我當真不知道啊。”

“事到如今,你還要隱瞞。那些金銀首飾,明明是你拿給蟲娘的,是不是要我把熙春樓看守側門的小廝找來,與你當面對質,你才肯說實話?”

夏無羈臉色一僵,慢慢低下了頭。

“你言語不實,執意隱瞞,那我只能當你有殺人之嫌,只要一天查不出真兇另有其人,你就須在這提刑司大獄中多關押一天,倘若一直查不出真兇,那就只有將你一直關押下去。你自己好生掂量吧。”宋慈說罷,轉身要走。

夏無羈道:“宋大人,我是對不起小憐,可她的死當真與我無關,我沒想過她會出事……”

“你對不起她?”宋慈腳步一頓,“如何對不起她?”

“我……我……”

“你什麽?”

“我騙了她……”

“你騙了她什麽?”

夏無羈顯得局促不安,雙手捏著衣服,仿佛犯了什麽大錯,擡眼看了看宋慈,又低下了頭:“是我……是我帶她去見韓公子的……”

“到底是怎麽回事?”宋慈聲音嚴肅,“你若沒殺害蟲娘,不想她枉死,也不想自己牽連入罪,那你就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說出來,不可有半點隱瞞。否則你就一直要被關在這裏,沒人救得了你。”

夏無羈猶豫了一陣,道:“宋大人,我說,我都對你說……”搖了搖頭,長嘆一聲,“初三那晚,你和劉公子帶小憐去提刑司後,韓公子便從熙春樓裏追了出來。他看見我在街邊,叫家丁把我抓起來,罵我前一夜敢點小憐的花牌,掃他的興。他問我是不是認識小憐,又問小憐的姓名來歷。我不敢隱瞞,都對他說了。他要我第二天夜裏把小憐帶去豐樂樓,說會在豐樂樓等我,我若不答應,他以後便每晚去熙春樓找小憐的麻煩,讓小憐永無寧日。我知道韓公子的本事,不敢不從……”

“所以你便騙蟲娘,帶她住進望湖客邸,第二天夜裏假意私奔,實則帶她去豐樂樓見了韓??”

夏無羈一臉悔色,點了點頭。

“見到韓?之後呢?”宋慈道,“那晚豐樂樓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豐樂樓上的知秋一葉閣,韓公子和史公子都在那裏。韓公子見到小憐後,問她是不是有一個姐姐在韓家。小憐不說話。韓公子捏住小憐的臉,道:‘我頭一次見你,就覺得長得像。別以為不承認,我便認不出你們是姐妹倆。’小憐還是不應聲。韓公子又道:‘你姐姐賤人一個,怪就怪你長得和她一模一樣,我看著就恨!’小憐一向性情溫婉,可那晚面對韓公子,她卻毫不示弱,兇巴巴地回瞪著韓公子。韓公子道:‘你姐姐就喜歡成天擺著個臭臉,你也敢沖我擺這副臉色?’他叫家丁把我帶出房外,房中只留下他、史公子和小憐。很快房中傳出韓公子的獰笑聲,又傳出小憐的驚叫聲,聲音含混,像是被捂住了嘴。過了好久,房門才打開,我看見小憐躺在桌子上,頭發淩亂,袖子被撕掉,裙子被撕破……”夏無羈講到這裏,講不下去了,閉上眼睛,良久才道,“韓公子系上了腰帶,與史公子坐下喝酒,嬉笑如故。小憐向我望了一眼,眼中滿是絕望。我沒想過會發生這種事,心裏萬般後悔,根本不敢看她。這時她忽然沖向窗戶,跳了下去。”

“後來呢?”

“後來韓公子帶人追出去,隔了好一陣才回來,他們沒有追回小憐。我當時很害怕,一直待在豐樂樓,沒……沒敢離開。韓公子把我的包袱奪了去,抖出裏面的金銀首飾。他撿起幾樣首飾,道:‘我說府上怎麽成天丟首飾,原來是被那賤人偷了去。’他說那些金銀首飾都是他家的,全部占為己有,又逼我不準泄露當晚的事,否則便割了我的舌頭。我實在怕得緊,後來府衙抓了我審問,我不敢說實話,只好編了假話。我……我實在不該隱瞞。是我害了小憐,是我對不起她……”夏無羈一臉痛苦,說到最後,泣不成聲,擡起手來,連連扇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