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5頁)

“嗨嗨,吃飯呢,那兒可沒有你要找的線索。”她嘟起小嘴嗔怪著,可紅暈一下子爬上了耳後根,連脖子也像火燒了一樣。

英傑的眼神像被抓了現行的賊,頃刻遠逃他方,繼而變得若無其事,低下頭呼呼嚕嚕吞下了半碗杏仁茶。末了,突然擡起頭,向她丟了個眼色,低低地說道:

“傻妞兒,你先不要轉頭,左後方有情況。”

何雨起初以為對方是在出招掩蓋窘態,當她慢慢回過頭,發現不遠的格格府門前,號稱“畫瘋子”的郭煌正和一個裝束入時的女人在攀談。郭煌是梁州畫界的知名人士,平日狂放不羈,一天喝醉了酒,竟披頭散發穿了白雲寺方丈的袈裟在文廟街上招搖過市。這會兒竟然一反常態,溫文爾雅和人交談,不由得讓何雨感到詫異。她耳朵靈,聽出那個女人滿口的粵港話,便悄悄附耳對英傑說:

“我說你還不信,這幾天街上海外人士雲集梁州,不知道是來投資,還是聞到了腥氣兒,早不來,晚不來,偏偏發了案,來湊熱鬧!”

“小雨,你不能破不了案看著誰都像賊,說不定這是政府請來的座上客。梁州靠著黃河招商困難,政府的頭頭腦腦都像害了投資饑渴症,每個人頭上都有指標,能引來資,對梁州城也是好事嘛,省得梁州人窮得鉆窟窿打洞,只剩下賣祖宗這點兒家業了。”

何雨知道英傑是在有意考她,便故作老成地說:“這畫瘋子平常可是目中無人,這會兒倒像遇到了老相識。看來是有些情況,我去會會他們。”

“慢,吃一看二眼觀三,可不能讓人覺察你的意圖來。”英傑一邊付賬,一邊大方地伸出胳膊,示意何雨裝作情侶,款款立起了身子。

大凡一個人觀察別人,也會覺得別人正在注視著自己。何雨現在就是這種感覺:那個衣著光鮮的女人,正用一種異樣的目光向自己打量,那眼神癡呆呆的,像是粘在了何雨身上,直到旁邊的郭煌和她說話,才回過神來。

英傑目不斜視地攜著何雨,憑著眼角的余光,早已把那二人的神色攝入了腦際。何雨的分析不無道理,這郭煌乃是本市文物書畫道上的一個怪傑,突然和一個陌路女人打得如此火熱,不能不令人心生疑竇。

因為怕暴露,兩人貼得很近。英傑轉頭時,幾乎挨住了何雨的臉,並且清晰地聞到對方發際的那股幽香。英傑立馬誇張地抽了一下鼻子,發出了一聲嘆息:

“嗨,沒想到這畫瘋子倒真有些女人緣,左一個白舒娜,右一個港姐,真是艷福不淺呀,不知本隊何時有這個福分。”

何雨聽了,猛地從英傑腰間抽回了胳膊,向暗處緊走了幾步,等著英傑大步流星趕上來,才立住了腳,撇了嘴小聲抱怨著:

“你煩不煩?不是說好的嘛,不談這件事……”

“當然當然,不是家裏老爺子等不及嘛,要說俺還不是手心兒裏捧著紅太陽,工作起來有方向麽。”英傑忙小心地賠不是。

見兩人竊竊私語,手中拎著提袋子,旁邊賣燒餅的胖攤主向他們吆喝起來:

“嗨,這小兩口子是不是家裏來客了?我這可是剛出爐的燒餅,外加五香的扒牛肉,一準吃了這回想下回呀。”

何雨像被解了圍,搶過英傑手中的魚皮袋子,沖著攤兒上堆得像小山似的燒餅做了個包圓兒的手勢,直樂得胖攤主合不攏嘴巴,顯得格外殷勤,把每個燒餅裏夾滿了噴香的牛肉,還一個勁兒地饒舌:

“你們兩口子真叫般配,是標準的狼豺虎豹(郎才女貌),要是下回家裏再來了客人,來個手機短信,我二話不說給您兩位送過府去。”

一番話說得何雨一陣臉熱心跳,拎著燒餅袋子逃也似的上了車。英傑跟過來開了車門,拿了一個手提保溫杯下去。何雨知道他是去買油茶,這是他老父親最愛吃的東西。英傑是全局有名的大孝子,幾年前父親患了腦血栓,是他床前床後侍奉,一有空就變著法子給老人買好吃的。

兩人返回博物館時,只見屋子裏黑燈瞎火,梁子一幹人等都守著蜘蛛簍子睡著了。何雨躡手躡腳走過去,悄悄拉開自己的抽屜,湊著月光,沒發現什麽東西,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小雨,不要驚動他們,這會兒睡覺比吃東西重要。你也睡一會兒,熬瘦了你老雷子又會罵我的。”英傑壓低嗓門兒,遞過來一件棉大衣。

“罵誰也輪不上罵你呀,你是他的得意門生,表面繃著臉,背後可沒少誇你。”小雨接了大衣,把自己裹了個嚴實,在桌角邊只露出了個腦袋。她突然像想起了什麽,轉而說:“老伯這幾天不知身體怎麽樣了,你還是回家看一看,這裏有我盯著,有事給你打電話。”說這話的時候,她覺得身後梁子的身體在抖動,像是偷笑。何雨一下又紅了臉,幸虧在暗夜中,沒人看得見。英傑這當兒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