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刀口起舞刀背歇(第2/8頁)

“嗯?”猛地回神,我迎上了隗哥的視線。

“討論會上我見你沒說話。是不是給嚇壞了?”

“倒也不是……”我吭吭哧哧,“是挺嚇人,真沒見過這陣仗……但是吧,也不是怕,是挺……慌的。您說,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啊,把人捅成篩子……”

“不理解吧?”

“不理解。”

“所以才要搞清楚原因啊。咱們的工作,說白了,就是尋找一個為什麽。為什麽人會犯罪,為什麽人會殺人,為什麽。”

我看著隗哥,煙霧繚繞下,他的眉眼透露著一股堅毅。

為什麽?我頭一次意識到,當警察不僅僅是抓小偷,當警察不僅僅是耍威風,當警察,面對的,是十萬個為什麽。對,為什麽。隗哥說到了我心裏。我很想知道這個為什麽。在我的意識中,困惑先於了恐懼。

“現場足跡雜亂,血腳印尺碼不一,錢包也沒了,也許真是搶劫殺人?”我試探著說。說完方覺不妥。

隗哥果然來反駁我了:“且不說案發時間很詭異,並不是一個搶劫的好時段;再者,被害人年紀不大,也不該是搶劫者的合適目標。最重要的是,搶劫不會這樣過度殺戮。更何況還是以求財為主。一般人搶劫,錢也就是隨身那些,就算錢少得令人發指,也不至於這麽虐殺人泄憤吧,沒邏輯呀。”

我嘖了一聲。毫無頭緒。夜深人靜,一個很體面的小青年叫人紮成了篩子,還被割了下面兒那話兒……他為什麽到這裏來,為什麽基本沒有反抗受傷,為什麽壓根兒沒人見過他,兇手有幾個,動機是什麽……疑問無窮多。

在首都,發生了這樣兇殘的案件,上面兒很重視。我們進行了大量的摸排走訪,但是在走訪的過程當中,我們發現誰也不認識這個死者。西壩河太陽宮一帶我們真是走遍了,竟然沒有一個人見過受害人。但那絕對是第一現場,畢竟血流漂杵,並非拋屍。

屍源找不到,不知道死者是誰,這就等於什麽線索也沒有,就等於大海裏撈針了。

實在沒辦法,我們就在全市範圍內發了一個協查通報,把體貌特征描述清楚,誰家孩子不見了來我們這兒認屍體。

協查通報大概發出了兩個禮拜,有一對夫婦從韓國回來,說聯系不上孩子了,一來二去,到了我們這兒。屍體一認,問:是你兒子嗎?父親點點頭說:是我兒子。我看著他,在他臉上並看不到我所以為的那種悲傷。我們家一家四口,關系特別親密,我想,要是我被人紮成篩子躺在這兒,我爸約莫要提刀去宰人。

死者叫金笛,朝鮮族,20歲,比我還大一歲。早先隨父母去了韓國,自幼學油畫,他油畫水平很高,回國是為了在北京畫院進修。我看了他的畫,雖然我不懂藝術,但我覺得特別美,是有靈魂的那種美。我也看了他的學生證,是個挺帥的小夥子,帥,洋氣,看著就比同齡人生活條件好,優越感從他的每個毛孔裏滲出來。我們接觸了他的同學、老師,都反映說金笛很有天賦,成績優異。這麽一個前途光明的青年,竟讓人亂刀紮死還被割了那話兒,因為什麽啊?

關於他的一切,都是從同學、老師那裏得知的。他的父母基本沒跟我們說什麽。我十分不理解,問隗哥,怎麽兒子被殺了他們這麽冷漠不配合?隗哥告訴我說,不是所有死者家屬都信任刑警,有很多甚至帶著敵意,認為孩子死了是咱們的錯。

年輕、有錢、藝術家。這仨身份出來,隊上一部分人認為是謀財,一部分人認為是情殺,隗哥覺得都不是。

案子時間拖得長了,人手就越來越少了,沒有那麽大警力支持,畢竟這座城市每天都有犯罪在發生,我們才有多少人啊?真的,幹不過來,有心無力。尤其這對夫婦又是那麽個態度,就更不受待見了。

但隗哥堅持這案子一定要破,必須得破。沒有一個人活該這麽被對待,20歲,大好年華,前途無量,被人捅死還捅了這麽多刀,最後還把那話兒給割了,這就不是人幹的!是畜生!破,必須破!我必須把那個畜生從人堆兒裏揪出來!

我跟著隗哥,決心也很大。一是慪氣,你不信任我們,我們偏就要把案子辦得漂漂亮亮;二是,我想知道為什麽,為什麽人好好兒活著就讓人幹死了,為什麽殺人兇手可以瘋狂至此。其實還有個三,我覺得,我跟隗哥,我們倆像孤膽英雄。

這天下午,隗哥帶我去了個餐廳見一個人,是個跟隗哥年紀差不多的男的。長得怎麽說呢,一看就不像好人。喝酒跟喝水似的,跟隗哥也不拘著,稱兄道弟那個架勢,搞得隗哥都像是黑社會安插在警隊裏的臥底了,令我十分疑惑。席間,這位道兒上的大哥談及了金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