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2/5頁)

“他是國師。”鶴知知咬了咬牙,“聖人若仙,無情無欲,多少人在盯著他,看著他,期待著他,他不應該和私欲沾邊。”

“啊,你不是不信教嗎?你心裏這麽虔誠,是因為忠於教義,還是因為忠於國師啊。”秦蘭兒掩嘴道,“睢晝是很完美,可他也是人呐。人先得活著,活著就可以有愛恨。他要喜歡誰,誰要喜歡他,誰有資格管啊?”

鶴知知眼睫輕顫。

秦蘭兒哼著小調走了,過了好一會兒宅院裏的下人才得了消息,急匆匆地過來跟鶴知知請罪:“那秦姑娘是世子爺的舊識,小的們從不攔她,誰、誰能想到,她竟膽大包天,頂撞殿下……是小的們失職,請殿下責罰。”

鶴知知眸光晦澀,擺擺手讓他們退下。

茶廳裏重新安靜下來,安靜得鶴知知都能聽見自己胸腔中澎湃鼓動的聲音。

國師也是人。

曾幾何時,她也是這麽想的。

但是自從越來越清晰地認識到睢晝身上的重擔,鶴知知便再也沒有辦法把事情想得這麽簡單了。

其實她跟那些人沒有什麽區別,她也在神化睢晝,她肯定也給睢晝增加了許多無形之中的壓力吧。

她以為她不信教,在大多數人眼中是異端、是怪人,所以她對睢晝的褻瀆也是人神共憤、不可原諒。

但其實,除了她以外,還會有別的人把睢晝當做普通人看待,當做一個活生生的人來喜歡。

關注睢晝,照顧睢晝,並不是她的專屬特權。

鶴知知說不清自己究竟是什麽感覺,心上一陣冷一陣熱。

她從茶廳回到院子,打算進房間。

睢晝今日卻沒有躲在屋子裏,而是坐在院子的石桌上看書。

衣袂翩躚,風姿怡然。他在外面並沒有穿著國師的裝束,而是像尋常少年郎一般將長發束起,帶著玉冠,光華耀耀。

鶴知知忍不住停下步子,扯扯唇角,聲音有些幹啞。

“秦姑娘找你,有什麽事?怎麽,沒有多坐一會兒。”

睢晝擡頭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不在意地答道:“她?好奇心過甚,滿足了她,她就自己走了。”

“哦。”鶴知知沒有再問,腳步僵硬地進屋,掩上門。

睢晝回頭看著她的門扉,眼神復雜。

霧卦的嫌疑人既已確定了李簧,景流曄便向鶴知知申領了調度令,派人暗中查探李簧,以期發現更多證據。

另一邊,鶴知知則是不露聲色,以巡查東洲社情為由,一連幾日都在百姓聚居的街區查看。

睢晝也同她一道。

兩人騎著馬在街道中穿行,附近百姓竟大多都是先向睢晝行禮,再向鶴知知行禮。

“看來皇權高於教義,只是一句自我欺騙的空話。”鶴知知拉緊馬韁,往前加快了幾步。

睢晝神色難明地看著她,亦加快速度跟上去。

東洲比起大泗城來說的確窮苦,百姓們都穿著粗布長裳,很多人手肘膝彎處都已經磨得很薄了,甚至還抽著絲,破著洞。

因為東洲大多數人家都是捕魚殺魚為生,所以街道上的坑窪裏總是聚集著一灘又一灘黑水,混著臟泥,路人早已習以為常,只有在莽撞的車輪碾過泥坑、把泥水濺到人臉上身上時,才會大聲咒罵。

鶴知知眉頭緊蹙。

在拐角處,鶴知知看見一個面色枯瘦、褲子短到腳踝的男子,正佝僂著脊背,把一袋銅錢給一個年輕的後生。

鶴知知眯眼看著這一幕。

手上、腳上都是汙泥,一看就是做苦力活的,這些銅錢對他來說一定是一筆不菲的財產,像現在這樣一口氣拿出來,就有些可疑。

那後生收了錢袋,似是有些不耐煩,用鄉裏話同那男子說了句什麽,轉頭就跑。

經過主街時,後生看見鶴知知和睢晝的馬,嚇得往後退了兩步,畏縮地瞥了幾眼,貼著墻根走了。

鶴知知翻身下馬,用黑鬥篷罩住自己,在人群中跟上那個後生。

睢晝也勒停馬追過來,輕聲道:“殿下,你……”

鶴知知豎了一根食指阻止他。

“我就跟上去看看。”

睢晝目光不住落在鶴知知的裙擺上:“殿下的衣袍弄臟了。”

鶴知知只擺手:“這不要緊。”

睢晝無奈跟在她身後。

鶴知知跟了一段之後,卻發現,那人竟拐進了一座神祠。

至少不是去了賭場等地,鶴知知心頭微松。卻又猶豫起來,神祠,為何需要用到這麽多銅錢?

鶴知知沒有進去,在巷口等,許久後,那後生又跑了出來,手裏的錢袋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緊緊攥著的一張紙券。

那是什麽?

睢晝剛往前走了一步,鶴知知已經擡手,暗衛如一只鷹隼般沖上前,將那後生牢牢攥住,壓在墻上。

年輕男子驚嚇之下奮力掙紮起來,卻絲毫也動彈不得。他不停地嘶吼喊叫,旁邊路過的人卻見怪不怪,還有些畏縮地更加提快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