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秋實(11) 終章(上)

清晨秋風如水, 澄湖上迎風正揚起陣陣波紋。

星檀一早出了芳宜軒。新婚頭日,皇帝上朝受百官朝拜祝賀,皇後則得往後宮與長輩們問安。

如今太後姑母已往西南, 與翊王母子團聚, 也算老有所依。宮中長輩,便只剩下靜太妃。皇帝這幾年將後宮瑣事交予靜太妃打理,星檀自得過去聽聽, 靜太妃那邊可有什麽要交代的。

只將將來了玉和宮, 卻是小祈王將她迎了進去。

“皇嬸你可來了,太妃作了茶宴, 在那邊小亭裏等著多時了。”

小祈王今日一身深藍的長袍, 抽了些條兒,如今儼然一副小公子的模樣。星檀自也上前寒暄, 正被他引著往宮苑中去,又問起他的學業來。

“皇叔看得孤王緊著呢。皇子鑒那麽多位老師,全看著孤王一個兒。每個月還得與皇叔上交一份策問,可難死孤王了!”

說罷了, 那小祈王面上一陣調侃兒的神色,“皇嬸你可得加把勁兒,才能給孤王分憂啊!”

“……”星檀恍了一恍, 方聽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只一根枝頭已戳去了人腦門兒上,“連你也催著?”

“可不是嘛。多個小皇弟給皇子鑒那幫老師門看著, 孤王許還能清閑些啊。”

星檀無奈,只是一笑。目光卻落在他指尖那枚白玉扳指上。那扳指玉色無暇,隱約能見得一點兒血色,也被藏在了裏側。

只是圈徑兒有些大了,許是送去司珍坊調過, 又纏了好些絲線,方能穩穩戴在他手上。

她方試探著問了起來:“這扳指,你皇叔怎交給你了?”

小祈王方面上還掛著的笑意,頓時消退了幾分,只小大人兒般,唉聲嘆氣道:“皇嬸不知道,那年整個皇宮都以為你死了。皇叔便不聽勸,非要親征往豫州。臨行前,便將孤王拉去大相國寺的高塔上。”

“他教孤王拜祭那些將帥之靈,又將這玉扳指交給孤王。皇嬸您不知道,孤王年歲小,這東西可沉了。”小祈王說著,轉了轉拇指上那枚玉扳指。“上頭有那些將靈的血!”

秋風來,吹得宮苑中的殘枝沙沙作響,最後幾片黃葉也跟著簌簌落下。

星檀的腳步也跟著停了停,她自記得起來那時玉老將軍的話,那玉扳指上沾著血,皇帝方一直戴在身上。將這麽重要的東西交給年歲尚淺的小祈王,那時他親征往豫州,到底是想做什麽?

許是見她停了腳步,小祈王又曳了曳她的衣袖,“皇嬸,皇叔心裏一直有你,他可險些都要給你殉…”

“住嘴!”星檀聽不得最後那字,方擡聲將人訓了訓。“陛下如今安康健在,那些話怎麽好說?”

“誒!”小祈王自似得了逞,笑呵呵認了錯兒,“是孤王錯了,皇嬸可莫給皇叔說!”

二人一來一回逗著嘴兒,只行來了這處小亭,方見得靜太妃果已候著了。桌上三道兒茶盞,八碟兒點心。靜太妃端坐著,見星檀來了,只和悅笑著道,“可將新人盼著來了。”

星檀將將與長輩行了禮數,邢姑姑已將備好的茶盞送來了她手上。只敬過了茶,便見靜太妃讓人將那統管六宮的文書送了過來,當是回禮。

她自覺太過貴重,只推卻著:“星檀將將回宮,許多事情還未能及太妃娘娘理手,且陛下也未曾下旨。還是請太妃娘娘收回去罷。”

她說罷,只將將一福,卻被靜太妃拉了過去身旁坐下。

“陛下未曾下旨,我這把老骨頭可熬不住了。我雖不是陛下生母,卻也是望著他長大的。這些年他心裏受了病,還得你來作藥石。你且回來了,便莫再走了。六宮文書你且收著,事情我自幫襯著你管。陛下那邊,我自會交代。”

這話叫人不好推卻,星檀只好喚邢姑姑先收了下來。只在與太妃說了些體己的話兒。便聽得外頭通傳,說是內務府張公公來了。

張斯伯被人引來小亭,先與她和靜太妃做了禮數,方道明來意。原是早前赤鑫供奉來的馬奶茶等果品,還有些許玉翠珠寶,還等著聽靜太妃作如何用。

靜太妃聽完,笑看了看星檀,又吩咐回了張斯伯:“日後這些便都問回皇後罷。我可得圖個清閑了。”

星檀自也幾分輕車熟路,只留著些許在玉和宮,便叫人將馬奶茶送去了養心殿,只因那是北疆的東西,想來皇帝是吃慣了的,也好讓他再嘗嘗那味道兒。

余下的玉翠果品,便叫內務府依著宮外誥命的階位排了排,改日與各家府上送過去便罷了。

只說話之間,星檀也不忘仔細打量了番張斯伯。歲月催人,只三年時光,張斯伯雙鬢的斑白似又重了些。她只再看看一旁立著的邢姑姑,雖已二十有八,眉目良善沉靜,若落在京城貴女之間,如今也不失顏色。

只是不知,人怎就跟了這位張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