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秋實(10) 大婚

天方將將亮, 國公府上便已經忙做了一團。

誥命們候著在客堂,候著新後,迎著吉時, 方要一道兒往大相國寺成禮。禮部早在府內外布置了迎親的小道兒, 禮官亦持著拂杖候著松柏院門外,趁著新後還未出門,正在門前宣讀著祥詞。

窗棱間透入來一絲絲光線, 正灑落在一旁放置著的燕居服與後冠鈿帽上。

與四年前大婚之時的厚重不堪不同, 禮部這回在禮服與鈿帽上,卻是用了幾分心思的。褪去了那些繁華重錦, 只剩外頭兩層輕薄煙紗。煙紗上金銀絲線刺繡的鳳鳥白花, 繁榮錦繡。迎著朝陽的光,隱隱泛出一層淡紅的光暈。

經得婢子們侍奉, 星檀方將那燕居服著好,只又由得慎國公府人梳了頭,方被戴上了那珠翠滿玉的鈿帽。

行出來松柏院,命婦們已候著在禮道兒兩旁。由得眾人簇擁著, 才被送出了國公府。

翟車早停在了門前,紅紗為簾,鳳鳥為點綴。禮官兒又宣讀了一冊祥文, 她方被許著上了馬車。

四年前的隆冬,她亦是如此坐在車中。車外街巷人聲嘈雜, 都是來觀望新皇後生得什麽模樣。可她卻多年不曾見過那位小戰神,只在心裏盼著他的模樣。安徽山谷裏的英姿少年,真要作她的夫君了。

馬車穿過街巷,往事如在昨日,一幕幕穿梭了回來。大相國寺門前, 已奏起祥樂。

上一回她尋不見他的蹤影,只聽禮部的人說,陛下還在大殿中祭拜先祖。而眼前,那身明黃在一群紅藍的臣子中額外打眼。皇帝的儀仗正候著門前。

他在等著她。

如今,他該真的是她的夫君了,能護著她守著她一生的夫君。

淩燁只遠遠見那翟車停下,由得禮官扶下馬車的身影,緋紅靈動,便已不自覺動了動腳步。

“陛下,還得等禮部宣讀禮程呢。”

只聽得身旁江蒙恩小心提點著,他方顧及著,還有禮程。

等禮官命婦們護著她來了跟前,他方見的那珠簾下的小臉,朝陽溫煦的陽光中,格外柔美精致了幾分。

只聽得那些禮官,繁文雜序地絮叨了一通,他方牽起她的手來,“阿檀,隨朕來。”

大婚禮數冗長,只為了禮部與欽天監口中的一句“祥瑞”,皇帝自也未曾打斷,只待天色漸遲,秋日暮色登場,帝後方同上了皇輦,一路往皇宮中回,同受萬民朝拜。

東街的燈籠正是紅火,百姓們簇擁在路旁,一一探著車中帝後姿容。星檀不敢斜視,目光落落停在腳尖兒處,手卻被皇帝持得緊。

卻聽他問起:“可有累了?”

她方微微搖頭,頭上鈿帽珠翠,跟著鈴咚直響。他今日這身明黃的禮服亦是新制,龍紋滿襟,祥雲密布。只腰間那枚素白的平安扣,便就格外打眼了些,上頭明黃的絡子,到與他這身頗為相稱。

她目光這才轉回來自己腰間,持起那枚平安扣,往他眼前送了送。上頭粉色的絡子已被她重新編過,與他如今佩戴的,正是一對兒。

淩燁忽也見得,方有幾分意外,“是祖母與你的?”

他記得三年前往江南陸府拜訪,因見老太太傷心,便將這枚平安扣留在了老太太手中。

“嗯。”星檀答著,又將那兩枚絡子湊在一處,雙生雙喜的模樣,尤為可愛。“祖母說,雖是不舍得,卻終歸是要還給陛下的。”

手只被他捂得更緊了幾分,“朕得多謝祖母了。”

臨回到芳宜軒,暮色已然落下。禮官們早已退場,唯剩下皇帝儀仗,與一幹候在芳宜軒門外的奴婢,正迎著帝後歸來。

星檀被他抱下來馬車,只勾著他脖頸,方見他垂眸落下。那目光映著燈火流轉,如有幾分情動。

她亦是如此,只覺面色有些滾燙,方將臉往他懷裏靠了靠,好躲著其他人的目光。

寢殿內燃著一縷合春香,清淡得來,又帶著些許玫瑰的濃郁。她身上那身隆重的禮服,被一一退去,寢殿內便早已無一人了。直被他送入床榻的功夫,她卻伸手摸到身下的幾樣兒果子。

全然是桂嬤嬤她們布置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這般倒像是催促著她什麽了。

燭火被熄滅了去。只數日未見,淩燁便已念想不及。那副腰身盈盈一握有余,只想好好欺負,帶著幾分狠勁兒,卻又於心不忍,只好克制來幾分。

華燈再上,星檀方被他抱著起身,去了凈房,由得婢子們伺候了凈水。太醫院這時又端來了湯藥。

她早早乏了,蜷在他胸膛之間,吸吮著那裏點點暖意。只見那藥倌兒內侍送藥進來,身上的被褥卻被他刻意捂了捂,似怕別人見得了什麽寶貝。

藥湯被他一勺勺送入喉間,也不知是什麽緣故,這藥味兒竟是不苦,還有些許香甜。

她窩著他懷裏,卻有些睡不著了。手撫在他胸膛間,觸及的那裏呼吸起伏漸漸平緩,方覺他已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