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手段(第3/5頁)

當然了,官袍什麽的,到時候肯定也是紫色的了。

而那個時候,大約算來,這李叔易恐怕還不到四十歲……不到四十歲的紫袍秘閣大員,此生何求?

但是,誰讓李經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呢?

誰都知道,他是李綱李伯紀的三弟!而且誰也都知道,兩人年紀相差極多,與其說是兄弟,不如說是父子那種感情。

同時,還是誰也都知道,李經雖然是十來年前就中了進士,可他能夠飛黃騰達、平步青雲,本質上還是因為他是李綱的三弟。

趙官家也好,遠在東南的李綱也罷,只是把李經當成了一個工具人,一個李綱留在朝堂的傳聲筒。

那麽,他外放不外放,可以是他自己的事情嗎?

就在一紅一紫兩個東南老鄉面對面想事情的時候,隨著陽光西斜,邸報院院墻的影子漸漸漫過整個院落,忽然間,版印工房的大門被一起打開,然後便有說不清的力工擡著幾十個籮筐走了出來,而籮筐內赫然是一份份尚帶著油墨香味的邸報。

隨即,邸報院內眾官吏中職務偏低的吏員與部分綠袍小官蜂擁而上,復又與湧出來負責登記的太學生們撞到一起,雙方就在走廊處做起交接……個人是沒有資格領邸報的,他們需要報上自己的官職和代表的部門方可領取固定數量的邸報。

陳公輔堂堂吏部尚書,當然不需要親自排隊去領,很快便有吏部相關吏員拿了邸報匆匆給自家堂官送上,而李叔易顧不得體統,直接站起身來到陳公輔身後,便蹭了人家的報紙。

不過,陳尚書在長凳上打開邸報掃了幾眼,須臾之後,便直接起身負手撚著邸報而去,只留下面色發白的侍禦史李經,與漸漸沸騰起來的邸報院。

且不說李經何時反應過來,又何時回去給自家兄長寫報告。只說大司士陳公輔背著手拎著邸報出了邸報院,來到禦街之上,尋到路邊的自家驢車後直接坐上,而車子載著自家主人啟動,卻並未歸家,反是往另外一位朝廷大員的府邸而去。

到了此處,此家主人尚未歸來,但陳公輔卻如入無人之境,直接進入此家人的後堂並坐到了客席之上。非只如此,此家女主人更是直接出來見了陳尚書一面,並留下三個兒子一起在後堂伺候。

很顯然,陳公輔與此家主人關系莫逆,雙方交情已經到了一定份上了。

大約等了兩刻鐘,此家主人回來,聞得家人來報,也似乎早有預料,然後便直接入後堂去見陳公輔……不是別人,正是當朝禦史中丞李光李泰發。

二人見面,也不寒暄,陳公輔將手中邸報放下,端起茶來飲下兩口,這才開口相對:“怪不得泰發當日不願與我說,張德遠真就是把天掀了唄?!”

李光聞言,不顧三個兒子尚在旁邊侍立,直接坐下苦笑:“其實倒不只是為了張德遠此番攪的如何厲害,而是當日官家當面有吩咐,為人臣的實在是要講究一些……當然,張德遠確實鬧得太出挑了些,以至於我當時竟然被當場鎮住,一時難做抗辯。”

“掀翻天歸掀翻天,卻未必一定要抗辯的。”陳公輔搖頭以對。“雖然有些條略過於出格了,但一意北伐的道理還是對的,北伐事關國家立身根本的道理也是對的……何必求全責備?”

李光先是一怔,繼而嘆氣:“事到如今,還能如何呢?”

陳公輔皺了皺眉頭:“相較於此,先說另外一件事……這五條進言,真是張德遠本人的能耐?”

“自然不是。”李光再度嘆氣。“我想了許多日,是這麽想的……擴軍、聯盟屬於題中應有之意,不必多言;所謂安後,也就是派權邦彥和郭仲荀這兩個宗忠武舊部去江西領兵坐鎮,卻未免狠辣了一些,怕是呂祉這廝出的主意;而第五件事,建財,也就是預做三五載的北伐進度,應該是林尚書的主意,他是有內秀的……唯獨第四件事,也就是正名,我實在是想不明白這是誰出的主意,想來想去,大約劉子羽的可能性大些,總不能是曲端吧?”

“這種事怕是只有張德遠一人能說清楚,但他又絕不會將此事說清楚的。”陳公輔也是搖頭。“不過無所謂了,不管是誰出的主意,都說明此次內外調換以後,張德遠夾袋中有了能出、敢出這些主意的人物,而張德遠本人敢把這五條當眾捅出來,也確實稱得上是為了官家與大局一往無前了……從今往後,無論是誰都不能再只將他視為官家用來鉗制趙相公的手段,而是真真切切的西府相公。”

李光沉默了一陣子,方才重重頷首。

“是不是在想如何與東南李公相做交代?”陳公輔瞅著老友面色,忽然再問。

“是。”李光再三嘆氣。“難呀……不說別的,安後、正名這兩件事,要如何與李公相解釋,我當日明明在禦前,卻居然一言不發任由此二事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