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手段(第2/5頁)

“官家正是要借胡銓的私人傾向來掌握邸報。”陳公輔依然有一說一,言語耿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北伐成功之前,應該不會有什麽變化的,就好像幾位宰執一般,趙相公固翼實後,張相公一往無前……”

李經終於沉默了一下,然後忍不住苦笑以對:“陳公也知道這兩句話了嗎?”

“雖然不知道今日邸報要說什麽,但這兩句話卻早就傳遍了。”陳公輔也跟著笑道。“張相公可不是個能沉住氣的人,便是叔易不也是因為張樞相做的暗示才早早來此等著看個究竟嗎?”

李經沉默了一下,沒有應聲。

陳公輔笑了一下,也轉而看向了院中。

話說,隨著時間越來越逼近傍晚,越來越多的官員紛紛湧入邸報院中,正等待著今日做足了氣勢的邸報版印出來……和以往不同,如今的邸報已經擁有了自己的版印作坊,除去一些特定增刊外,每旬都會有一次專門的匯總版印,整整齊齊十六張紙,將一旬的訊息匯集起來,進行大規模版印,以減少成本。

不過,這種版印之前因為有校對、排版、刻版的存在,少不了各種訊息被提前透漏,也就不大可能出現今日這種現象。

而這一次,委實是有緣由的:

首先,當然是張浚張德遠的大嘴巴子……這廝那天給趙官家講了自己的《水滸傳》讀後感後,得到了一個一往無前的評語,實在是忍不住,所以,在整個二月間,張相公已經通過各種正式非正式的場合把官家給他的這個評語透露出去了幾十遍。

對應的,大家也大概知道了,張相公似乎是弄出了一個了不得的君臣奏對,弄了一個大新聞,只是官家有言語,一時不好透露而已。

隨即,在場的其余幾位相公,還有禦史中丞李光、開封府尹閻孝忠,以及許多當時在場的近臣,都大約驗證了這個消息……而且幾乎所有人也都表示,官家應該是有了明確指示,要等推行桑基魚塘做村屯公產這件事進入正軌後,才會通過邸報將張相公的奏對給刊登出來。

最後,終於到了二月底,眼看著三月初一的邸報要出來,非但參與校對的太學生不許私自離去傳訊,便是宮中都派出了禦前班直看守版印房,而這些動作也反過來驗證了之前那些說法——張相公真就搞了個大新聞!

“應該早就印好了。”目光從幾名全副武裝的禦前班直身上掃過,須發花白的陳公輔回頭相對自己身前的李經。“只是胡銓這廝故意在拖時間罷了……”

“他能拖到幾時?”年不過三旬有余的李經看了看天色,冷笑以對。

而陳公輔聞得此言,微微心動,卻忽然轉了話題:“叔易如今也是緋袍了。”

李經微微一怔,旋即再笑:“全賴官家恩典。”

“這倒也是。”陳公輔點點頭,然後忽然再問。“既如此,可有外放一任州府的打算?”

李經心中一驚,張口欲對,但心下百轉,終究只能無言以對。

陳公輔看到對方反應,心下醒悟,卻並不追問,只是靜待邸報放出。

話說,二人最後這幾句話,看似寥寥,卻是真正說到了李經眼下的痛處。

須知道,禦史台改制前只有一個紫袍一個緋袍,分別是禦史中丞與侍禦史知雜事……前者是事實上的台長,後者是事實上的副台長,只是不長設而已……其余全部是綠袍。

不過眾所周知,如今在位的建炎天子在某些方面素來是大方的,自從他移駕南陽後,大宋朝廷一直在往名實相符這個方向進行斷斷續續的官制改革,放到禦史台這裏自然也不例外,禦史中丞提到正三品不說,以往的侍禦史知雜事這個職務也被直接取消,變成了正經的禦史台少丞,為從三品,也是紫袍。

正所謂水漲船高,隨之而來的,是侍禦史被直接提為正五品,著緋袍。

那麽李經說是官家恩典,倒真是一點都沒錯。

然而,問題的關鍵不在於什麽袍子,而在於李經如今既然做到侍禦史,前面固然還有一個副台長的位置空著,但從五品到三品,從緋袍直接到紫袍是毫無道理的。那麽一般而言,這個時候,如李經這般資歷侍禦史是沒理由不去求一任外放的。

尤其是李經,年紀才三十出頭就做到侍禦史這個顯赫位置,接下來真的前途遠大:

走運了,完全可以仿效著刑部尚書馬伸的路子,哪兒出了點亂子,自請出去宣撫監察,趁勢以功勞留下來做一任經略使,再回來便是一任尚書。

而如果說馬伸還有點趕上了三年尚書五年宰相的特殊時期,那再不濟,以李經眼下狀態來講,普普通通自請外放一任,也肯定是頂尖的州府,回來也能是個侍郎,然後從容登上秘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