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張圓將手中的案子呈上去前,特意見了甜釀一面。

楊夫人和阮阮都在,幾人安排了一桌酒菜,天陰欲雪,阮阮去爐邊燙酒,楊夫人去外頭招呼下人送菜,只留他兩人在暖棚裏。

張圓這時才聽楊夫人說甜釀身世,向甜釀道了聲恭喜。

甜釀只問了他一句話:“他會死嗎?”

張圓反問她:“妹妹以後打算怎麽辦?”

“窈兒嫁給你很好,你若是能照顧阮阮,我也多謝你。”甜釀握著酒盞,“幹娘一直勸我去錢塘住陣子,西湖天暖,比金陵愜意……但我想留在這家裏……”

“江都我也想回去看看,看看王妙娘和喜哥兒,興許也想見見蔻蔻和杜姐姐。”

張圓黯然垂頭,將杯中酒抿盡:“他一年販官鹽30萬引,私鹽有50萬引,私鹽一半都是和光祿寺太監合夥販的,按照朝廷律發,販私鹽二千,當連坐問斬。”

“這些都是朝廷官員斂財的手段,他不過是取了一杯羹。”甜釀抿唇,“圓哥哥……圓哥哥……”

她的手在微微顫抖,連著杯中酒也在蕩動。

“我只協案,生死判決那是衙司和刑部的事情,他能脫多少罪,我不知道。”張圓眉頭皺起,黯然道,“他送了五千兩銀子給我嶽丈,我嶽丈收下了……”

這段公案審了一個月,從秋末審到了入冬,先從驗官生死案開始審起,提審了四回,卻沒有在大街小巷宣揚開來。

其間她見過他一面。

夜半時候,幽幽轉醒。

她根本不記得自己如何入睡,也不知自己如何換了衣裳躺在床上,更不知道自己的四肢是如何被綁在床柱上的。

屋內彌漫著一股異香,那香氣熏得人頭昏腦漲,幾欲嘔吐。

有人坐在床沿凝視著她。

兩人已經有一陣未見,他神色有些憔悴,神色卻是散漫又冷漠的,夾著點狂妄。

“你想做什麽?”她擰著眉頭,頭痛欲裂,嗓音喑啞,企圖掙脫手上的束縛,“為什麽把我綁著?”

“過兩日我要大概要入獄受刑,如若今日不來,怕是有很長一段時間看不見你。”他微笑,“這些日子,你有沒有想我?”

他眼中有癲狂之意。

目光從她的臉腮一路蔓延往下,手指解開她的衣帶,在她光潔滑膩的身上流連。

“我在公堂上見了張圓,他說你與他早有來往,你還喊他圓哥哥……你見過他幾回?都聊些什麽?”他挑眉,“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有沒有摻和張圓報復我?畢竟我做什麽都不瞞你。”

“你有沒有和他們合夥害我?嗯?小甜兒?小玖兒?”

“沒有!”她仰面輕喘,目光澄澈,“真的沒有。”

他幽幽看著她,俯身給了她一個深吻,極風雅的笑了:“我知道你當然沒有,你完全可以用一杯雷公藤毒死我,何必繞這麽大的彎子。”

“你不舍得……”他貼著她的耳廓,柔聲說話,“你不舍得自己動手。”

指尖一擰,聽見她的輕哼:“可是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這世上只有我最了解你。”

“你心裏還怨恨我,怎麽樣都怨恨我。我也恨你,有時候真恨不得掐死你,頑固不化的小東西。”

“這案子我大概不能全身而退,興許有個悲慘下場,身首異處還是五馬分屍呢》那時候你怎麽辦呢?想好後路了麽?是曲池還是張圓?還是讓楊夫人重新幫你挑個合適的?”

“如果我死了,你還會不會記得我?”他微笑,一點點捏著她的肌骨,“我無法忍受……想在妹妹身上刻下我的印記,到底在哪裏好呢?”

他拂開羅帳,從椅上取出一根細長的銀針。

那銀針閃著寒光,有寸長,是外頭刺青用的彩針。“施少連……”她咬牙,眼眶發紅,禁不住全身緊繃,“你清醒一點……”

他的手流連入她的腿根:“這裏?以後你和別的男人歡好的時候,都能看到……你曾經是我施少連的人。”

他目光幽深,改了心意,落在她胸上:“還是這裏?”擒住一只酣睡的白鳥,粉色的喙:“離妹妹的心最近的地方。”

她眼中盈滿淚水:“你是不是瘋了?”

“我沒瘋。”他探身,捂住她一雙潮濕淚眼,低頭去吻她幹涸的唇,“別動,很快就結束了。”

銀針落在肌膚上的時候,她發出一聲尖泣,掙紮著退縮:“施少連。”

“不要……不要……疼……”

“疼嗎?”他俯下頭,舔舐那處的傷痛,溫柔撫慰她,“針裏有麻沸散,馬上就不疼了。”

那種痛,是綿長又尖銳的,而後漸漸麻木,漸漸毫無知覺。

她偏頭看著外頭的燭焰,目光空洞,喃喃自語:“你別這樣對我……你為什麽不能對我好一點?為什麽不可以對我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