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禦極(第4/6頁)

“你別這樣,夫妻哪有隔夜仇呢?咱們兜了個大圈子,最後還是到一起了。以後順風順水,你只要安安心心地享受一世榮華就是了。”他去挽她的胳膊,她掙了好幾下,他沒有撒開手,“你是太喜歡百年了,所以處處幫襯著他。其實是你沒有看清楚,慕容家的骨肉,生就有一副狼性。他遠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麽簡單。他和珩很像,你看不見他的心。面上懦弱,會裝可憐,骨子裏蛇一樣陰毒……”

沒等他說完,她嘲諷地哈了一聲,“我怎麽聽著像在說你自己?”

他窒住了,這丫頭不和他唱反調就不得活嗎?他憤然,“你非要這麽呲我?為了個不相幹的外人?你怎麽分不清好賴?罷,我說這半天都是白費唇舌,回頭要你親眼看見,就相信我說的是真話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心疼我,或者眼看著我死,你也無動於衷。”

她轉過臉來,紅紅的一雙眼,氣極了,胸口急促起伏,“你就賴吧!我比你壞,比你冷血,比你更會利用人。你今天來幹什麽?來找我吵嘴來了?你這個賴子!你走……”她趿了麻履過來推他,“你給我走,滾出我的屋子,以後都別來!”

他是高高的個子,廣袖襕袍飄然欲仙的打扮,卻被她推得踉踉蹌蹌。他咦了聲,“力氣這樣大,一身的蠻力!”

她聽了更生氣,“我就是這個樣子,你今天才認識我的嗎?廢話少說,快走!”

他先頭是和她鬧著玩的,憑她那點能耐能撼動他才怪。見她真惱了,他忙回過身順勢抱住她,圈在懷裏不叫她動彈,低聲下氣地討饒:“好了,我壞,我冷血,我是賴子,這下總成了吧!你都氣了五六天了,再這麽下去臉會變成倭瓜的。”

她一副似哭似笑的神情,漲紅了臉掙紮不脫,壓著嗓子恫嚇:“你放手,再不放手我叫人了。”

他完全不當回事,氣定神閑道:“你叫,闔宮上下誰不知道咱們的關系,也沒什麽可背人的。你叫呀,快叫,叫了讓眾人看看。”

人無恥到一定境界就可以刀槍不入,他豁得出去,自己反倒忌憚起來。你推我搡間彌生叫他揩了不少油,無奈實在不是對手,也無處申冤。

他一直是笑著的,可是忽然拉下臉來。彌生一噤,他低頭看她,“細腰,到了見真章的時候了,叫你瞧瞧,你的百年可是如你想象的一樣無害。”

台基下有齊整的腳步聲,驚天動地。彌生訝然推窗看,平台上的宮人都唬住了,怔怔看著一群頭戴兜鍪、身穿裲襠鎧的禁衛包圍了長信殿。她腦子裏嗡地炸了,慌忙奔出門去,厲聲喝道:“你們是誰的麾下?這是要幹什麽?”

才問完,隊伍自發分成了兩列。後面走來個小小的人,穿寬袖狐皮袞服,手執如意。明明一張稚氣未脫的臉,表情卻莊嚴肅穆。他對她長揖下去,“太後恕罪,兒來遲了。”

彌生知道不妙了,未及開口,殿裏的慕容琤背著手走了出來,輕蔑地瞥了他一眼,“陛下刀劍相向,是什麽意思?”

百年到底是孩子,憋得臉紅脖子粗。他在這位阿叔面前向來挺不起腰杆子,這回是最後一擊,擊中則生,不中便是死。他沒有退路,只有揮著如意下令:“將這個禍亂朝綱、意圖染指太後的亂臣賊子與朕拿下!”

彌生做好了準備要阻止,到了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候哪裏還顧得上別的,她只知道不能眼睜睜看他被這些人擒住。她真的是蓄勢待發的,可是發現一眾禁軍居然毫無反應。她倒吸口涼氣,腦子裏冷靜下來,原來一切都在他掌握中。百年這麽傻,連個幫手都沒有,就敢領著人來捉這只老狐狸。

慕容琤笑了,緩步踱到呆若木雞的百年跟前,伸手摘了他頭上的冕旒冠,輕聲道:“你是晚出生了十年,否則倒同我棋逢敵手呢。”

百年這孩子人小,心卻忒大。他要指派人擒拿夫子,捉住之後大約不會再容他活命了。彌生感到失望,先前不是說得好好的嗎,他禪位,只要做個自在閑王的。事情才過去幾天,怎麽突然變卦了呢?九歲的年紀,心思怎麽這樣深!

他沒能成事,嚇壞了,瑟縮著貼在她身旁,顫聲懇請:“家家救我……”

彌生再難過,也不能坐看著他死。如今不說別的,保住他的命就算對得起珩了。她在他背上拍了下,對慕容琤道:“好歹看在先帝的面子上……放他一條生路吧。”

這個他曉得,就算要殺也不是眼下。百年還在帝位上,殺他是弑君謀逆的大罪,他不會讓自己背上這樣的罵名,但也不是紅口白牙隨意就能糊弄過去的。他吊著嘴角哂笑,“那就要瞧陛下有沒有誠意了。”傳位詔書下了兩道,還有一道遲遲未發,虎頭蛇尾可不是好習慣。他把冕冠交給了邊上的宮人,比了個手勢把禁軍都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