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孤光(第2/6頁)

謝朝哎了聲,“正是呢!叫我做媒,可不是難為我嘛!”

彌生私下裏忖了忖,曇生是老實頭兒,這主意必定是二嬸嬸出的。她對這個蠻有興趣,礙於自己還待字,不好正大光明給人家拉攏,單挨在謝朝邊上做注解。謝朝說“我阿叔”,她就添上一句“現任北道大督台”。謝朝說“我堂妹”,她便笑嘻嘻附和“就是今日笄禮上的有司”。

慕容琤轉過臉來望她,“你也知道?”

她噎了下,慌忙搖頭,“我不知道,這不是聽阿兄在說嗎!”小心翼翼地看他兩眼,觍臉笑道:“其實我那個阿姊溫婉可人,長得也漂亮,是很不錯的適婚人選。不知夫子先前留意到她沒有?穿著銀紅撒花半臂的,就站在西墻角。”

他不理會她,對謝朝道:“這份美意我心領了,只是現下還沒有想要成婚。我行九,開枝散葉的大任不用我來挑。即便是在嫡系裏頭,也是頂安全的。前頭有三個哥哥,幾時要我擔心?”他臉上一派雲淡風輕,“聖人和皇後是知道我的,所以也不相逼。這樣很好,一個人自在為王,娶妻做什麽?”

謝朝理論不了,只得道:“成家立業,成了家方好立業!”

立業?業是自然要立的,不過不太方便宣揚罷了。他半帶玩笑,“做個教書先生,混個閑散王爺當當,於我來說足矣。”

謝朝卻道:“什麽不好,偏去教人讀書做學問。大材小用了,怪可惜的。”

慕容琤背著手一哂,怎麽可惜呢!朝中重臣都已經老邁,將來接手的必定都是太學裏出去的。他也算桃李滿天下,他日想要辦成幾樁事,定然易如反掌。

“我覺得夫子教書就很好。”彌生冷不防插了句話,“我生平最敬重有學問的人,滿肚子才學,不去授人課業才是可惜!”

兩個男人笑起來,謝朝道:“竟還說‘生平’?才活了多少年紀,倒敢說生平了?”

她忸怩地絞著裙上的纖髾,囁嚅了句:“年紀雖小,得了道也能成精。”

謝朝笑不可遏,“什麽精?人精?你仔細些,叫母親知道了罵你!”

彌生不敢擡眼,但夫子的嗓音是金石之聲,在耳畔縈繞不散。她兩頰發熱,再待下去也沒臉,便福了福身道:“既然二兄來了,我就不在跟前現眼了。母親先前叫我去呢,我也該打點行裝備著明天上路,就先告退了。”

謝朝道:“明日就回鄴城了嗎?”

慕容琤嗯了聲,“不好再耽擱了。”

“既這麽,那你去吧!”謝朝對她道,“你阿嫂也說有東西要給你,你回了院子,打發人過去知會一聲。”

她哎地應了,這才提了裙角往後園裏去。

成人是大喜事,收到的賀禮委實多。才邁進園子,就看見無數紅綢包裹的禮盒堆積如山。眉壽和元香是她貼身的丫頭,兩個人對著滿桌東西眉開眼笑。下等婢女不好進屋子,就趴在窗戶和門框上看。看得興起,連她進來都沒人迎接。

也就前後腳,母親和諸位嫂子一同過來了。嫂子們個個向她道喜,五兄謝冕家的娘子莞爾一笑,招手叫人呈了個檀香木的雕花盒來。蓋兒打開一看,是對雙衡比目玫瑰佩。她往前送了送,“你是嫡親的妹妹,不像別個不貼心的。這是我當年陪嫁裏壓箱底的寶貝,今兒送給你,權當我和你哥哥的一點意思。”

彌生對所謂的寶貝沒有多大研究,但她的話卻聽懂了。這是拿她和佛生比,想必佛生那時及笄是極冷清的吧!她越發同情起佛生來,心不在焉地接過盒子,湊手就轉給了元香。但人情總歸要領的,含笑盈盈一福道:“怪不好意思的,叫阿嫂忍痛割愛。那我就收下了,多謝阿嫂!”

“謝什麽!”謝冕娘子在她肩上拍了把,促狹道:“將來登了高枝莫忘娘家人,也就是了。”

都是聰明人,各自心照不宣。做媳婦的都這樣,婆母對誰不滿,為了表示和婆母貼心,同仇敵愾總沒有錯。彌生知道阿嫂們的心思,她在中間不方便說什麽,少不得左右都應酬著。

沛夫人聽說她明早就走,心裏千萬個舍不得,可也沒法子。恩師說什麽,學生除了領命沒別的後路可退。她唯有切切叮囑些日常的瑣碎事體,更強調了一下她的終身大事,“倘或有了眉目不要悶聲不吭的,寫信回來告知爺娘,不要自己妄作主張。你尚年輕,好些事情看不透徹,還是和家裏商議一下的好。”

她諾諾頷首,“兒記住了。夫子昨日說我住太學不大方便,要在王府裏辟個園子給我,等我安頓好了就給母親寫家書。”

沛夫人有些為難,猶疑著,“住到王府裏怕也不合規矩吧?”

謝集娘子眼珠兒骨碌碌一轉,甩著帕子道:“孤身在鄴城,下處設在外頭豈不更糟?還是王府裏好,自己的恩師有什麽,和阿耶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