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一)

  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外婆叫我好寶寶,糖一包,果一包……

  “哈哈,看看我女兒漂亮麽?”一個男人興奮的抱著一個女嬰,仿佛女嬰是他所有喜悅和希望的結晶。身旁躺在床上的女人,齊肩的棕麻色頭發有些淩亂,她的臉上略帶著產後的疲倦,即使如此依然掩不去她滿面的欣喜。

  女人虛弱的微笑著,她用眼神示意著身邊的醫生,男人立刻領會妻子的意思。

  “感謝趙醫生啊,哈哈,我當爸爸了。”男人欣喜若狂的握著醫生的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子,他也微笑著點頭,嘴裏說著道喜的客套話。當他收回手的時候,他捏著的拳頭裏多出了一張紅色的紙頭,然後迅速的伸進口袋,此時白大褂笑的更加的親切,客套話也說的更加殷勤。

  我透過門口看到這一幕,心裏有一種吃了澀柿子的感覺,說不出是甜還是澀。不管怎麽說,又一個新生命誕生在這個世界,這是值得歡喜的事情,這對年輕的夫婦擁有自己的孩子,人的血脈靠此傳承下去。然而活在這世上就不可能像剛出生一樣的無知,也不可能像剛出生一樣不懂世事,人總是會被環境所改變。

  我靠在枕頭上,轉過腦袋。眼睛死死的盯著那瓶吊了兩小時還沒到底的鹽水瓶。護士小姐當初說的很好聽,什麽一個小時不到就可以完事。但是現在我看著那幾滴水,手又忍不住想要去調快那根管子。我一伸手,就聽白翌咳嗽一聲,瞥了我一眼說:“調快了,你心臟難受。”

  我嘆著氣,繼續傻瞪著天花板。自從我被救出來後,已經過去兩天,比起頭兩天我一副快進棺材的樣子,現在已經算恢復的很好了。白翌因為失血過多而且傷口有些感染也被送進來觀察觀察。當初因為他沖在最前面,被九僰噬魂棘傷的不輕,雖然沒有我那麽嚴重,但是也夠嗆。說起來我還真的是欠了這小子太多太多的人情,要還估計得算到下輩子。

  此事過後,據說連家父子被挖了出來,不過屍體已經成了棉絮狀,只能用袋子去裝。而這顆已經有些血氣的九僰噬魂棘被研究所的人當寶貝一樣的搬回去,正因為非常機密,這事被徹底的壓了下去。報紙都沒登,最後就輕描淡寫的說我們勇抗歹徒負傷,具體的事情提都沒提。不過想想也是,這樣的東西對於考古和古生物學來說都是一劑強心針,完全可以讓那些國家研究所的興奮到發狂。如果被公開,可能會引起很多方面的注意,甚至可能引起社會的恐慌。

  我們唯一的優待就是醫院打了免單,全部的費用都算到研究所的頭上。而且頭兩天居然還有領導級別的帶著水果和鮮花來慰問,說是來慰問的,其實就是明的暗的問了一些問題,又暗示我們絕對不可以把此事說出去。白翌和我都不想惹事,既然幹部發話,我們這些小老百姓總是要聽話的。雖然說是免單,但是因為這期間病房都住滿了,於是只能搬到所謂的特殊病房樓層,簡單的來說這層樓裏面幾乎每一個病種都有一個病房,這是專門為病房緊張無法入住的病人所開的醫療綠色通道。所以經常可以看到什麽腦外科,燒傷科,呼吸道等等,這不,我們的對面居然就是特殊婦產科!我們擡頭仔細看下,就可以看到許多挺著大肚子的婦女躺在病床上的樣子,有些時候別提有多別扭。

  就在我耷拉著眼皮半睡不醒的時候,忽然聽見門口有人高聲喊道:“阿蹤!你要不要緊!”

  這聲音很熟悉,而且還是那種特親切的語調。我身體一怔,是老媽,她居然從上海趕來了!看得出她是連夜坐車來的,眼袋比她的眼睛還要大,喘著粗氣沖到我病床邊。我突然心頭一揪,害自己的母親那麽擔心,我這個做兒子的也實在太不孝順了。

  我連忙直起身體,身旁的白翌也坐了起來。就看見我媽手裏大包小包的拎了一大堆東西,直沖我身旁,我渾身上下有不少的傷口,雖然沒有被包成木乃伊,但是我媽一看我這幅模樣,眼睛霎時就紅起來,想要摸我的臉又怕弄疼我,最後激動的連手都不知道放那裏好。我一看尷尬得不得了,紅著臉傻笑一通道:“媽,你大老遠的怎麽就跑來這裏,老爸呢?他不會也來了吧?”說完我就朝門口看去,就怕搞的全家來個醫院家庭聚會,平白的讓白翌看笑話。

  我媽嘆氣道:“哎,我接到你舅媽的電話,說你受重傷住院。我連夜坐火車趕來,你爸本來也是要來的,但是書攤子要人看,所以就我一個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