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墳(下)

  一堆念頭混在了一起,我用力晃了晃腦袋,想起白翌原來說過,有些人因為一瞬間死亡,所以會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事實,難道是我死了?不對,剛才船明顯只是晃了晃,根本沒有翻,船夫和白翌明明都看得到我。那麽難道死的是白翌?不可能……我飛快地把這個念頭甩了出去。人家說鬼話連篇,走在我們前面的三個,如此單薄的秋裝,潮濕的衣服,現在想來他們也不像是人,或者就是原來落水死的,那麽我為什麽要相信他們的話?可是即使是鬼,白翌原來不是也看得到麽?為什麽這次他卻什麽也沒有看到……

  白翌許是發現我臉色不好,伸手想要來拉我,我卻發現他的褲腳上也是濕的,車上做的那個夢不期然地又撞進了腦子裏,詭異的感覺讓我心頭一涼。我下意識的向邊上避了避,嘴唇哆嗦的說:“這裏不只有我們……還有三個人,他們和我們一起坐船來到了這裏!”

  白翌的手停了下來,他看著我沒有說話,沉默了一會兒才緩慢地開口:“你說除了我們外,這裏有其他三個人?”

  我點了點頭,正當我要開口的時候,突然發現白翌的身後伸出了一雙手,一雙肥胖臃腫的手,指甲都是紫黑色的,皮膚白好像透明的一般。漸漸的從白翌的背後探出了那個女人的腦袋,我想他們不是還在半山腰麽?斜眼一瞥,突然發現半山腰根本沒有人。我一轉身,發現另外兩個男人就站在了我的背後。他們頭發上都是水,腦袋大的出奇。他們好像是被水泡的時間太長了的……屍體!

  我連忙倒退,碰到了白翌,本能地拉著他就往山頂奔去。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手都是濕的,似乎略微有些腫……我顫抖的抓著白翌,回頭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幸好他和往常一樣,只是眉頭皺的很緊,一直盯著山頂看,眼中閃著奇怪的光,嘴裏念叨什麽。

  我盡量不讓自己去懷疑白翌,只是咬著嘴唇拼命地爬。後面那三個東西跟了上來,女人的頭發就像水草一樣耷拉在肩膀上,兩個男人完全是靠四肢在爬行,身上都在滴水。我耳朵仿佛一直聽到女人淒厲得就像是排風機裏發出的聲音一樣的喊聲,她不停地叫道:“你們中一個是鬼,你們其中一個是死人……”

  我身體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一樣,慢慢放慢了腳步,身後那三個濕嗒嗒的人馬上就出現在我們的身後。女人在微笑,她的臉又白又胖,幾乎透明的皮膚可以看見底下點點的屍斑,紫黑色的嘴巴張開,對著我們大喊,但是沒有發出聲音。我卻看她口型明白了她在說:“我身邊的男人是鬼。”身邊的兩個男人就像是蛤蟆一樣的趴在山壁上,從他們身上滴下許多的水。

  突然白翌手上的力氣加重的了,他反拉住我,往山的北面奔去,我閉著眼睛,張大嘴巴跟著跑。

  跑了很久,白翌停了下來,他說:“好了,就到這裏吧。”

  前面已經沒路了,下面就是湖水,我累得蹲了下去,剛才那一跑跑出了一身的汗。擦了擦額頭,我擡頭對著白翌說:“你真的沒看見他們?”

  白翌沒有說話,他的眼神被鏡片的反光擋住了。我不禁開始懷疑起來,又說道:“剛才那女人說我們中一個是鬼。呸,他們三個才都TMD是!”

  這個時候白翌開口說:“你怎麽就確定我們就不是呢?”

  他說話的聲音很低,就象風中幽明不定的燭火,我突然感覺身體墜入了黑洞之中,恐怖的感覺充滿了身體,這種感覺近乎絕望。

  下意識摸了摸心臟,有心跳,我還活著。我看著白翌,伸出手顫抖地要摸摸看他是否也有心跳。突然我的手被他大力地抓住,我倒吸了口氣,疼得齜牙咧嘴。白翌抓著我的手拉近了些,因為幾番的折騰,我看東西都已經有了重影,我看不清楚白翌的臉,只覺得他的臉蒼白異常,陰冷刺骨的感覺一瞬間就在我周圍彌漫開來。。

  他說:“你相信我麽?難道你就沒有懷疑過我?”

  我飛快地搖了搖頭:“當然沒有!如果我連你都懷疑,那麽我還能相信誰!TMD誰還能依靠!” 我感覺自己要暈過去了,或許暈過去還比較好,反正說不定我們都是死人,都是鬼了!其實懷疑不懷疑這種事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或者說我連自己也一並懷疑進去了,只是這話不知怎麽地就說出去了。

  他慢慢放松了力道,忽然淡淡地笑了:“原來你那麽依賴我。”